商量好了具体的事宜,退出了潜龙殿时,天色昏暗,一弯钩月早已经高悬中天。
初夏里微微有些清凉的风轻轻的拂过,青石板的地面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冷如水,在狭长的宫道上,有两个人正迎着月走来,夜色沉寂,只听得到轮子滑动的声音和那从不远传来的昆虫嘶鸣的响动。
临卿眯着眼,沉默不语,静好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什么要问的便问罢。”临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原来聒噪不已的静好,这路上却一句话都未说过,这不是明显地有心事吗?
静好沉吟了片刻,咬了咬唇瓣,有些迟疑地问道:“舅舅,舅舅为何要让哥哥去做那中军统帅?”
“如何是舅舅我让的?明明是你父王下得令。”临卿笑着挑了挑眉道。
静好停下了脚上的步子,有些气恼地看着临卿道:“若不是舅舅你掺和,父王又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原静儿你也看出来了。”临卿喃喃地说了一句,又看向静好,如此问道:“难道你哥哥能够在该有的位置,发挥自己的才干,难道静儿不敢为他而欣喜吗?”
静好闻言轻轻地蹙了蹙眉头,有些纠结的望着临卿,道:“可是,可是”
“静儿在担心什么?”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静好如此说道,顿了顿道:“自古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哥哥受了伤,可当如何?”
临卿看着那个满脸担忧的女孩儿,哈哈大笑道:“静儿莫不是忘了姜凌之战,你哥哥的勇猛了。”
“不曾忘,只是”静好的眸中闪着名为纠结的光芒,她自是知道哥哥文韬武略,寻常人伤不了他,可是让她看着哥哥去那流血漂橹的战场上,她还是很是难过。
临卿见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男儿志在四方,世子能力卓越,又乃一国储君,不应该被拘于这高墙之内,做着寻常富贵子弟做得事,而是应该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成就,这样姜国的臣子和百姓方能认可他这个世子。”
静好闻言,低垂着脑袋,她也明白济桓如今的处境,非父王亲子而又坐在这么个显眼的位置上,偏偏父王又不喜他再加上年前公子萧的出生,若济桓不能做出一番成就,那么他面临的将是被废黜甚至杀身之祸。
“好了,静儿,别忧心了,世子乃是一军主帅,自然会有人保护他,他会平安归来的。”临卿看着有些失落的静好,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静好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推着临卿向他在宫中的住所凌霜轩走去。
凌霜轩中,灯火通明,侍从们见自家主子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临卿眸光微微一闪,笑着对静好道:“如今天色已晚,舅舅也就不邀你进去了,轻崖送公主回去。”
“是。”被叫做轻崖的侍女模样的女子,恭敬地应声道。
“那静好就告辞了,舅舅早些歇息。”静好以为临卿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毕竟深更半夜一个男子的宅院,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舅舅,却也是不合礼数的,因而静好微微的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临卿看着静好离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进了屋子,那里面可是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呢。
果真刚一进大堂就见一张满脸冰霜的脸,坐在堂上,轻啄着清茶。
“不知世子殿下深夜来访是为何事啊?”临卿却也不行礼,只是笑着挑了挑眉看向济桓道。
“有些小事想要向临相打听罢了,也不知道临相方便否?”济桓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侍从们,冷声道。
临卿闻言,看了一眼轻芜,轻芜带着一众的侍从们退了出去。
“世子有何事便问吧,临卿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临卿挑了挑眉看着济桓道。
“敢问临相意欲何为?”济桓冷着脸如此问道,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探究,之前在秋猎中,明明在他足以应付地时候,却故意替他挡了一箭,而如今更是不与他商量就将他推上了所谓的全军统帅的位置,他却也不明白,这个临相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了。
临卿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世子还请放心,临卿如论如何是不会害你的。”
济桓闻言,轻轻地扣打着桌面,锐利的眼神就像一支冷箭似的紧紧的看着临卿,沉默片刻,只听得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为何要信你?”
临卿淡淡地看了一眼,满脸冰霜的少年,蓦然,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这少年却也比他的父亲多了一些谨慎,这样很好很好,如此想着,临卿开口道:“经过这两次的事件,天下皆知晓了我临卿乃是世子的人,用人不疑,世子又怎能不信任临卿呢?”
济桓深深地看了临卿一眼,眼中带着些许震撼,用失去以及不惜与姜王对上的代价,只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他白衣卿相是站在世子的,只是为了借此获得他的信任。不由得说这个临相还真是一个疯子。
沉默了半晌,济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此,济桓自是相信你的。”
闻言,临卿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终于他有了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如此甚好。
天上雷电交响,一道道闪电将天边劈开了一个个口子,而大滴大滴的雨水从灰沉沉的天空中猛地砸下来,在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而就在这样的天气下,因为边关形势不等人,济桓帅领的军队却不得不地在这时候出发。
红色的宫墙之外,雨水顺着济桓银白色的盔甲上缓缓地往下流着,的马儿在原地踱着步子发出一声声嘶鸣。看了看,那高高的宫墙,济桓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雨中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济桓心中微微一跳,却见那雨幕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提着裙摆从宫墙的那头冲了过来,红墙巍峨,大雨磅礴,女孩儿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是那么柔弱,仿佛一捏就会碎掉一样。
济桓微微一愣,然后皱了皱眉头,紧紧的拉着马的缰绳,驾着马向女孩儿的方向踱去。
“哥哥。”静好揉了揉被雨水迷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银枪盔甲道。
济桓闻言翻身而下,将身上的披风盖在静好的身上,然后蹲子,着静好被雨水布满的俏脸,道:“雨这般大,你一人来这儿干什么?”
静好闻言,有些委屈地看着济桓,道:“静好想来送送哥哥。”
雷电声中软糯糯的声音,使得济桓强硬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只见济桓温柔地摸了摸静好的发顶,轻声道:“静儿听话快些回去了,哥哥也该走了。”
如此说道,看着那双那双望着他的澄澈见底的眸子,济桓心中一颤,放开静好,背开了身去,他自认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但是被静好这般看着,他竟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想法,他却是魔怔了。
“哥哥。”见济桓就要离去,静好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袂,低低的唤道。
然而看着那双黑深的眸子时,静好微微一愣,低声说道:“哥哥一定要平安归来。”
看着那只放开他衣袂的小手,济桓深深地看了静好,仿佛想要将她的模样永远映到心里,若是我能归来,静儿可否莫要嫁做他人?如此想着,济桓张了张嘴却最终未说出这句话,而是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看着那个在雨幕中慢慢消失的身影,静好缓缓的蹲下了身子,舅舅说得没错,哥哥才华盖世,万不能局于这宫墙之内,而自己也不该成为他建功立业的绊脚石。可是纵使想通了这一点,静好还是有些难过。
这时,一把伞被打在她的头顶,静好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多年未见的郑斐然,岁月的风尘使得他的脸庞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份成熟,少年的精致也变成了如今的英挺,只是周身的那一股子正气,却还是与多年前一般。
“斐然哥哥?”静好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呆呆地叫着。
郑斐然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的,“雨大了,我们快些回去罢。”
静好闻言,点了点头,在郑斐然如有若无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
一帘雨幕,金童玉女,衣袂相缠,美好如画,却使人恨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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