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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唐之天下(1 / 1)

()第一章虎牢关(1)

武德二年三月,唐京师长安,内城乾元殿中。

李渊与三个儿子一道举行家宴。自李渊以下,太子李建成坐在李渊的左侧,秦王李世民与赵王李元霸坐在李渊的右侧。宴会的气氛并不如平常家宴一般温馨祥和,当李渊招呼几个儿子一起举杯时,众人的动作都显得不那么自然。

李渊看在眼里,心情颇为复杂:建成与元霸之间的隔阂……不,严格地说应该是仇视,是从朔方战突厥那时就有了吧?而世民与建成之间的嫌猜应该是从太原起兵时,或者是在家族谋划起兵之初就有了的吧!两人不外乎就是为着皇位……唉!世民能征善战,用兵如神,这两年里连薛仁杲、刘武周这些强势的反王都被他一一平定,他确实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只是……自古立长不立幼,而且太子之位已经定下,如何能轻易更换呢?若贸然易储只怕会引起朝中动荡,致使天下大乱!如今大唐虽然立国,可根基未固,易储之事……唉!……

感觉到一丝头疼,李渊放下酒杯,将手缓缓扶上额头,“我手上触摸到的沟壑是皱纹吗?”李渊仔细摸摸,“不觉得啊!原来皱纹已经爬满了额头了,我开始老了!”大椅上的李渊须发尽白,前额和眼角上皱纹密布。

李渊手指**压压太阳**,开口道:“闻得三月初四东都留守官员拥立了杨侗即位称帝,还大赦了天下,追谥杨广为”明皇帝“,嘿嘿!东都百姓都说他颇有帝皇之风呢!……对这事,你们怎么看?”

此时大唐初立,东都洛阳及其周边地区尚被杨广之孙越王杨侗占据,李渊是承接的大隋基业,当然要承认杨侗在东都的统治权。因此,李渊虽然有心收取东都,却一直不能下手。

论长幼尊卑此时都该李建成说话,李建成起身恭敬说道:“禀父皇……”话没说完就被李渊打断,“坐下说!……今天是家宴,不用讲那么多规矩!”李建成遵命坐下。

“禀父皇,儿臣以为父皇承先隋皇帝将皇位禅让,又有传国玉玺在手,当是真龙天子。而那杨侗即位后不过是个伪帝,即是伪帝当然得去剿灭,而我大唐正可以此为由收取东都,清除统一中原的障碍!”

李渊听罢暗暗点头:这两年建成不但稳重了许多,事理分析也更加周详,看来魏征与徐师谟辅佐有方,不负朕之所望啊!

“世民,你看呢!”李渊面带笑容问向李世民。

李世民心中正在思谋。自武德元年起,李世民就与李元霸领军东征西战,两人在一年中打了两场大型战役。第一是消灭了西秦薛举、薛仁杲,消除了唐王朝来自西北方面的威胁;第二是平定了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牢牢巩固了唐王朝的大后方。如今中原能与大唐一搏的就只剩下了东都洛阳杨侗和河北窦建德两股势力。窦建德与大唐中间隔着个杨侗,因此暂时不是大唐平定的目标,而洛阳杨侗虽然一直是李渊的眼中钉,可李渊因为承接大隋一脉,对杨侗这位先隋朝的王爷也不好随便下手。如今机会来了,杨侗竟敢称帝对抗大唐,这可当得上谋反叛乱之罪了!……若能借机平了杨侗,就只剩下了窦建德,中原一统就在眼前!

李世民心中考虑甚多,口中却只说道:“禀父皇,儿臣赞同太子所言,如今确实是一统中原的大好机会!”满以为李世民会对形势详加论断,没料他短短一句就没了下文,李渊颇感失望。

“元霸,你说说看!”

一直在把玩着空酒杯的李元霸闻言,懒懒地说道:“父皇,两位哥哥说的都非常有理,儿臣没有多的话说。”

李元霸的话等于没说,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言多必失。自从父亲李渊作了皇帝之后,李元霸就避无可避地卷入了皇室兄弟之间的权力争斗。李元霸心知自己功勋卓著,在军队中又甚有威望,先不说大哥建成心胸狭窄,更与自己结下怨仇,他作了皇帝之后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就是历来被认为仁义无双的二哥一旦做了皇帝后,只怕功高慑主的自己也是性命不保。李元霸知道,他已经陷进了一场不能退出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胜者将为王,但败者不是为寇,等待失败者的只有死亡!因此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赢得这场战争!……所以,李元霸极力使自己置身事外,任由两个哥哥去争斗,他不会去作无谓的争斗……李元霸需要的是:一击必杀!

李渊闻言笑道:“你这混小子就知道偷懒!”

李世民眉毛微微一动,目光如电地扫视了一下身旁满脸透着无所谓的李元霸。自从与这位在别人眼中只知杀伐的弟弟联合作战几次之后,李世民深深感到这位四弟并不像他外表那样蛮横、只知打杀,他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智慧和想法!但他瞒不住李世民,他所拥有的和他所表现的也太不相符了……想想,一个只懂杀戮的人能让尉迟恭、罗士信这样的英雄豪杰追随他出生入死、征战四方吗?一个浅薄无知的人能留得住徐世勣、薛道衡这样的智者吗?还有,自己的下属、尚书省的左仆射李靖与他的关系也颇为暧昧……哼哼!四弟,只怕你才是我成就大业路上的最大一个障碍吧!

李建成眼观鼻、鼻观心,他此时虽然对李元霸的表现甚是鄙夷,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魏征和徐师谟的告诫他可是牢记在心的:“皇上在乱世中夺得天下,正需太子以斯文整治天下,因此太子随时都要记得示人以仁爱宽厚,切忌傲慢、暴躁……”

“呵呵!既然你们兄弟几个都觉得该打,那么,就发兵平了洛阳罢!”此时李渊仿佛年轻了几岁,只要提起战斗……哪怕只是提起,都会让如今已身为皇帝的他感到兴奋。李渊目光炯炯望向两兄弟,“嗨!要是朕能抛下政务,定要御驾亲征!唉!可惜!……世民、元霸,还是你两人一同领兵前往如何?”

李世民与李元霸连忙应下。

“好!平定了洛阳再扫荡河北!……哈哈哈!离中原一统的时候不远了!”

李渊大笑。

*****

“元霸,又要出征了吗?”薛道衡一把推开书房门问道。

房门被突然推开,可把房内的三人吓了一跳。一见是薛道衡,徐世勣与尉迟恭对视一眼,摇头苦笑。李元霸则连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老师,你怎么才到啊?”薛道衡脚步蹒跚,嘴里喷着酒气,“来的路上碰到程咬金那几个兔崽子,哥几个硬要拉我去喝酒……原本是来得及的,都怪晓蓉那丫头苦苦纠缠,非要我出了酒钱才准走!……”李元霸亦是苦笑着摇摇头,道:“你爽快些给她又何妨!”“什么!”两眼一瞪薛道衡就要开始教训李元霸。李元霸一把将薛道衡拉到屋里摁到椅子上坐下,“好了!别说了!回头我补给你……这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商议呢!”

徐世勣和尉迟恭对薛道衡的随意、无忌早就司空见惯,此时两人俱都装聋作哑,视若不见。赵王的属下不论谁犯了错都会被依例惩处,可就是薛道衡除外。有一次这身为军需官的老夫子把军中给养拿去换了酒喝也没见赵王处罚他,倒是赵王将自己的奉禄拿出来替他补上了这个窟漏。

李元霸转过身道:“两位接着说吧!”

只听徐世勣开口说道:“王爷,此次出征可不比以往。此次若平定了洛阳杨侗,下一步必然就是出征河北,若再顺利平了窦建德……嘿!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哦?什么机会?”李元霸奇道。尉迟恭和薛道衡也是疑惑,两人全神贯注望着徐世勣就待听个究竟。

徐世勣道:“河北可是个好地方!这几年夏王窦建德盘踞河间郡少有征战,他颁行政令,兴修水利,劝保农桑,把个夏国治理得境内无盗贼、商旅敢野宿……这个窦建德安居河北,坐观天下人厮杀,伺机待动。其国中百姓生活富足,国库充实,他为了一统天下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啊!……这夏国可真是一块沃土!”

李元霸明白了徐世勣话中的意思:“徐将军可是要本王占据河北,不劳而获,接手窦建德的基业?”

“正是!”徐世勣点点头,道:“不过,不是占据,而是奉圣旨辖治河北!……现今皇上对太子不甚满意,隐有易储立秦王为太子之心,这一点太子和秦王心中都明明白白。因此,太子与秦王的明争暗斗日渐激烈,此时王爷手握风旅精锐之师驻扎京城,自成了第三方势力。若照常理王爷应是太子与秦王争相拉拢之人,但是太子放不下与王爷之间的私怨,已把王爷看作了死敌,而秦王虽然表面上刻意与王爷交好,但以秦王的精明,对于王爷的赫赫战功,他必然忌惮、防备着王爷。王爷此时实在是他两人眼中的沙粒,让他们感觉非常不舒服的一颗沙粒!因此,若王爷能在平定河北之后请旨留驻,必能得到秦王的支持,而太子也会在暗中使力,把王爷……嘿嘿!把王爷赶出京城去……”

“不错!……”李元霸接口道:“此时两位哥哥忙于争夺皇位无暇顾及其它,而父皇忙着平衡他们对我也不会有太多的重视,到时候咱们悄然在河北发展壮大,必不会引起朝廷太多的注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时间发展壮大,不然,等到哥哥们任中一个得了皇位之后,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啊!”

“王爷和徐将军说的有理!”尉迟恭接道:“太子、秦王对赵王心怀叵测,是应该早作准备!”

“老师,你认为呢?”李元霸问道。

薛道衡仿佛醉眼朦胧,睡意昂然。只见他靠在大椅上,微闭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武德二年……十月……赵王奉旨……驻军……辖治冀州……”细微的鼾声响起,薛道衡竟然入睡了。

……

唐皇帝李渊在经过一个月的紧张备战之后,于武德二年四月初六言称越王杨侗无视大唐皇权竟在洛阳称帝,于是下诏命秦王李世民、赵王李元霸领兵十五万东征洛阳。同时,李渊命太子李建成、左仆射李靖领军十万北上,镇守蒲坂,防止东突厥在唐军东征时发生异动。

四月二十五,唐军抵达谷州新安。

就地休整两天后,李世民与李元霸定下了作战计划。

四月二十八,由罗士信任先锋官,风旅豹卫军、狼卫军充任大军先锋进围慈涧。慈涧位于新安和东都之间。唐军打算以攻击慈涧引皇泰主杨侗遣兵前来救援,寻机歼灭杨侗援军。

果然,在得知慈涧遭到唐军攻击之后,杨侗立即命郑国公王世充率军三万赶来救援。得知杨侗大军已往慈涧驰援,李世民与李元霸兄弟二人大喜。次日,李世民亲率步骑五万进军慈涧,并绕到王世充大军后侧扎营安寨。不料此举让王世充感到了威胁,当晚王世充便将大军从慈涧城里悄悄地撤出,使得唐军的歼敌计划失败。

无奈之下,李氏兄弟决意对东都采取步步进逼、合围歼敌的策略。

五月初六,唐军行军总管长孙无忌领军两万从宜阳出发占领龙门,从南面包抄东都;上谷公王君廓领军三万从洛口出发,负责切断东都的粮道;怀州总管黄君汉领军一万从河阴出发,走水路袭击回洛仓;赵王李元霸领军四万穿越太行山,东下包围河内;而统军大元帅李世民则亲率五万大军进至北邙山麓,正面威逼东都。

五月十六,上谷公王君廓连克杨侗辖下的辕、罗川二县,并在龙门击败杨侗的运粮军队,缴获了运米船三十艘,此时杨侗的粮道被切断了。

五月二十,怀州总管黄君汉率水军攻占了东都的粮库所在地————回洛仓。

杨侗得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他在得知唐军发兵洛阳之时就已经命人将粮食搬进东都,不料唐军兵行神速,短短十几天就从长安杀到,而东都军队在布防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富余的人力去搬运粮食,此时只有不及库中百分之一的粮食被运进了洛阳城……眼见粮道被切断,而粮仓也被攻占,洛阳城中将要断粮,这叫杨侗怎能不惊?

面对唐军的战略进攻,杨侗只觉得无计可施,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寻求河北窦建德的救援上。在遣人送出求援急报之后,杨侗整日龟缩在洛阳城中不敢出战。

六月初五,唐军行军总管长孙无忌从南面包抄东都,顺利攻至东都城下。

六月十二,赵王李元霸领军穿越太行山攻取河内。

唐军各路人马已将东都周围的城池逐一扫平,将东都彻底地孤立起来。此时东都城内面临着粮草断绝,士兵百姓情绪低落,而唐军将士则因在之前的一年中每战必胜而信心十足、士气旺盛,并且,唐军也不用担心粮草,他们的补给正不断地从关中大本营运送而来。可以说,如无意外,此战唐军已经胜了,要进入东都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在如此形势之下,杨侗的辖地接连不断地发生反叛。短短十天,洧、杞等十几个州县纷纷归附了大唐。在这其间,郑国公的世子王玄应尝试率几千精兵从虎牢向东都运粮,但被驻守河内的赵王李元霸派出风旅虎卫军拦路阻击,将郑军全部歼灭,王玄应仅仅带了十几人逃脱。

就在洛阳粮草断绝,杨侗隋军就要溃败的紧要关头,夏王窦建德担忧在杨侗被灭之后,自己也一样力单势孤,难逃被唐军剿灭的厄运,武德二年七月,夏王窦建德率大军前来援救杨侗。

窦建德在驰援途中将盘踞在曹、戴一带的盗贼孟海公的军队一举攻破,而孟海公在被俘后向他投降,被俘获的孟海公将士也被改编为了夏军。及得窦建德大军到了滑州,杨侗辖下的行台仆射韩洪立即归附。紧接着夏军一路攻陷了管州、荥阳、阳翟等地,其间不断有杨侗的隋军加入进去,及至到了成皋东郊平原,夏军的兵力已达十几万!

而此时唐军一直密切关注着夏军的动向,在得到夏军已进抵成皋东郊平原,就要进驻虎牢关的消息之后,李世民传令赵王李元霸,命其领军两万抢占虎牢关,阻击夏王窦建德!

至此,使得赵王李元霸和他的风旅真正名扬天下的虎牢之战就要展开!

第二章虎牢关(2)

杨侗在城门楼下扶着城墙呕吐着,他脑中全是在路边见到的那具已经腐烂到露出骨头的尸体,早晨好容易咽下去的那涩口的糠米饼此时几乎全都吐了出来。随着洛阳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此时的东都街头到处可以看到饿死或是腹胀而死的尸体。如今在城中一匹绢只能换到粟米一升,而一匹布只能换盐半升,至于古董珍宝更是贱如尘土。百姓们将草根、树叶全都吃光了,又把浮土加水去掉乱石渣子,最后在得到的细泥里掺进少许碎米做成饼,吃下去的人无不浑身浮肿,手脚发软,最终因为排泄不出腹胀而死,洛阳城中的三万家百姓到如今所剩不到三千家。即使贵为公卿连糠稃都吃不饱,而尚书郎以下的官员有不少人都像普通百姓那样挨饿死去。

皇泰主杨侗已经快被城中的凄惨景象迫的疯狂,要不是夏王窦建德的驰援给了他一线希望,只怕他早已经开城投降。杨侗在侍从和郑国公王世充的搀扶下步履艰难地登上城楼,以往轻易就可迈上的一段台阶此时在杨侗眼中竟是那么高,那么长!“真饿啊!……好累!”这是杨侗爬上城楼之后不自禁说出的一句话。他脚步蹒跚来到城楼边上,双手依撑着城墙,使自己虚弱的身体不致于倒下。

杨侗满怀希冀举目向东方眺望,他在心中嘶喊:“夏王,夏王!你的大军何时才能来到洛阳城下啊!”

……

“报!王爷,有秦王军令!”曹章疾步入帐禀告。

李元霸正在与尉迟恭和徐世勣研讨虎牢关地形,闻言道:“快传!”

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面色冷俊、身着灰色唐军军服的青年军官走入了大帐。与李元霸见过礼之后,那军官呈上一封信件,道:“请王爷详阅!”李元霸接过信拆开来详详细细看过。

“辛苦你了,你在秦王军中是什么官职啊?”李元霸见来人意态潇洒,气宇不凡,不由对其心生好感,当下随口问道。

“禀王爷,末将姓苏名烈字定方,在秦王军中任旅帅一职。”

“哦,苏烈,什么!……苏定方!”李元霸怔住,此人竟是史上名将苏定方!李元霸镇定心神,心思电转,脑中有了将其收到帐下的想法。他开口道:“这个……定方啊!刚才的信你看过没有?”

“此乃秦王军令,末将不敢偷阅!”

“好好!”李元霸心中思量:此人虽然只是个领兵一百的旅帅,但终究是二哥军中的将领,将他留下恐怕会惹得二哥不快啊!……可是,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李元霸横下一条心,他干咳两声,双眼平视前方,作足架势,肃然道:“秦王令我军坚守虎牢关,绝对不能让夏军闯过虎牢。同时秦王亦嘱你暂留本王军中听命,待本王平定河北之后再回返原军之中。”苏定方虽然心存疑惑,但这是自赵王口中传出的秦王令谕,当下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听命。

“定方,你既然奉秦王之命来到我这里,本王自不能慢待于你,你就到我风旅近卫军中作个大队长罢!”

旁观的徐世勣微微一笑,他转头望向尉迟恭,只见尉迟恭眼中蓄着笑意,脸上也露出了会意的神色。他二人可不相信赵王爷所言……秦王怎会平白无故派一个小小的旅帅到赵王帐下听命?这不用说就是赵王看上了苏定方的气度,为了“霸占”苏定方而玩的把戏。对赵王的巧取豪夺,徐世勣二人可见得多了。当初赵王在大唐立国之时奉圣谕可以拥有个人武装,于是他不顾兵部反对,立即就将唐军中实力最强的风旅变作了自己的私人部队,而其后更是全然不怕朝廷的猜忌,指使军需官薛老夫子整日里去兵部软磨硬泡,今天要粮草,明日要装备,现如今风旅的兵马不足一万,可其军备只怕能供一支五万人的骑兵部队征战半年。

李元霸招呼苏定方坐下,道:“大家继续吧……定方,你也来听听,咱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拔到虎牢关,多熟悉一下那里的地形有好处!”

……

半个时辰之后,皇泰主杨侗与郑国公王世充站在东都城墙上,遥遥望见唐军大营中奔出一支上万人的骑兵部队。随着骏马铁蹄翻飞,坚实的黄土地被马蹄踏得微微震动,转瞬间,这矫健的铁骑军团卷起漫天尘土向东而去。

久经沙场的王世充见状惊呼:“不好!李世民要抢占虎牢关!”杨、王两人骇然对视,王世充脸色苍白,心中暗道:“大势去矣!”

虎牢关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其城位于洛阳以东,南依嵩山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通往关中的要道,历有“锁天中枢,三秦咽喉”之称,为兵家必争之地。此处秦朝置关、汉代置县,历代王朝无不在此设防,这也是夏王窦建德驰援东都的必经要道。李世民遣兵占了此关,自就阻断了窦建德来援东都之路,这叫杨侗、王世充二人如何不惊惧!

李元霸率两万铁骑至虎牢关下,关内隋将沈悦暗中投降并为内应,使得唐军一举攻下虎牢关,活捉了守关刺史王行本。

李元霸进驻虎牢关后立即召集众将官开会,商讨应对夏军的方略。

李元霸扫视帐内,只见左起依次是虎卫军统领尉迟恭、豹卫军统领罗士信,狼卫军统领程咬金,而右方则是赵王府记室参军徐世勣。

李元霸开口道:“各位都知道此次是为何占据虎牢关吧?”

程咬金大声说道:“知道,知道,不就是阻住窦建德的夏军吗!”

李元霸并不理会程狂徒,只是问向尉迟恭:“尉迟将军,你在我几人中行军时间最长,作战经验也最为丰富,不知你认为此次我军应该如何部署作战?……”李元霸转首亦向其余几人说道:“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提出,不要拘泥。”

李元霸深知,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能够听取不同的意见,这正是作为一个主帅必须要有的胸怀。只有把决断建立在权衡了各种利弊后的基础之上,才会把军机要务考虑周全,才会有更多的把握败敌制胜。

尉迟恭轻轻咳嗽一声,答道:“窦建德的夏军虽然有十几万兵力,但虎牢关自古就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我军只要固守虎牢关,不需出战就可把夏军拦截住,如此不伤一兵一卒即可完成扼守虎牢、拖延时日的任务。”

风旅豹卫军统领罗士信亦起身开口道:“窦建德一路上收了盗贼孟海公的军队,又攻陷了管州、荥阳、阳翟等地,其大军乘胜而来,兵强马壮,气势逼人。我军此时实不宜与其交战,应当坚守虎牢暂逼其锋芒,待其气势衰竭之后再作打算!”

赵王府记室参军徐世勣站起身来,赞成尉迟恭和罗士信的意见:“罗将军言之有理!窦建德亲率大军前来驰援,所率的都是其最精锐的力量,而且夏军兵力超出十万,我军与之兵力悬殊太大……再说了,秦王也再三嘱咐,我军的任务就是坚守虎牢不让夏军通过。因此,我军暂时不宜应战,还是坚守虎牢的好!”

程咬金也不住点头称是。李元霸缓缓说道:“三位说的不错,我军坚守虎牢关,就是扼住了夏军的必经之道。夏军如果贸然出击与我军交战,我军利用天险要消灭他们便很容易,因此,据险而守是最稳妥的策略。但是,本王觉得我军或可在此击溃夏军!……夏军虽然一路挟势而来,但是其面对虎牢天险也是不敢轻易出击的。若我军在与夏军对持之时分兵截其粮道断掉其供给,待得他大军将粮食吃完军心自乱,而其时夏军停步驻扎甚久,气势也已衰退,到时击溃他将会很容易!”

徐世勣与风旅三卫统领们听得赵王所言后,虽然觉得太冒风险,可又觉得不无道理,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思。良久,徐世勣抬起头来,说道:“王爷所言可行!……窦建德为人虽然宽厚,但其冷静有余而果断不足。咱们可针对窦建德的多疑性格定下坚壁对垒,挫其锋锐,寻机歼敌之计!”

七月三十,赵王李元霸修书一封遣人送与窦建德,信中道:“洛阳守将王世充曾和阁下联合与我大唐为敌,后来又跟你翻脸争地,可见其反复无常。现在洛阳危在旦夕,阁下竟又兴师动众来救这卑鄙小人,未免大为不智。我今率大唐精锐之师扼守虎牢天险,凭阁下那没有经过大战的骄纵军队,还是趁早撤兵方为上策,不然到时只怕落个身死它乡、追悔莫及!……”

这封口气颇大,看似激将、实则疑将的书信果然把性情多疑的窦建德迷惑。窦建德一时拿不准虎牢守军是否有歼灭他的能力,本就为虎牢天险难住的他在狐疑不定之间更是迟迟不敢进兵。

就这样,唐夏两军在虎牢关两两对峙。而在此之间,李元霸派遣风旅虎、豹、狼三卫军轮流出关骚扰夏军。三卫铁骑在一击之下,不论中与不中,即刻全身而退。如此将近一个月的轮番折磨下来,夏军官兵士气渐衰,人心浮动。进,前有虎牢天险不得过,退,却又心有不甘,眼看夏军难以持久……

*****

当苏定方喝干了水囊中的最后一口清水后,有探子来报:前方十里有大队夏军押送粮草行来,其中护粮军约五千骑,脚夫约三万余人。

苏定方面露喜色,自从风旅与窦建德大军在虎牢对峙,赵王李元霸就派他率了属下四百五十铁骑远行绕道夏军后方,偷袭夏军的粮道。如今离开虎牢关已经十天了,埋伏在这山林中也已有三天,终于等到了夏军的运粮队!苏定方立即命令部队集结,准备作战。四百多人马的骑队在悄然中迅速集结完毕,苏定方亲自率领了一百骑士前去诱敌,另三百多骑则埋伏在大道两旁。

当这支诱敌骑队驰到距离运粮队约两里的位置时,就与夏军护粮部队的前锋相遇。苏定方不待对方作出反应,远远就取出单弓弩,搭箭引弓发射,正中一员敌将的咽喉,将其射落马下。同时众属下亦齐齐大声喊道:“我们是大唐风旅铁骑!有种的便上来一战!”

这队夏军前哨约有百十来骑,虽然被苏定方射杀了一人,可夏军看到唐军也有百骑人马,而且人人手中都有强弩,当下不敢造次,只派了一骑飞奔后方求援,而其余人马随即退后结阵戒备。这边苏定方见夏军主力未到,也不着急上前挑战,只远远地和夏军对峙。

夏军护粮军统领张青特听得前哨回报有小股唐军拦路,急忙派出两千骑兵前往剿灭。

苏定方远远就看见空中扬起了漫天尘土,再感受着大地传来的微微震动,经验丰富的他立即知道,来的是一支人数过千的骑队。当下苏定方打马迅疾向前冲上百步,举弩再射向夏军前哨!

“嗖”,又是一员敌将应声落马,苏定方哈哈大笑,回马便走。夏军兵士既急又怒,可无奈手中弓箭射程不及对方弩弓,射出的箭纷纷落在了苏定方马后。夏军眼看射杀无效,冲上前去也只能做对方弩弓的活靶,无奈之下只得呆在原地戒备。

就在夏军前哨气急之间,夏军大队骑兵拖起冲天的烟尘,黑压压的一片奔驰而来。夏军前哨骑队大喜,立刻会合大军追击唐军。

“你们先走一步,”苏定方对属下大声叫道:“我来殿后!”

众铁骑飞马驰去。苏定方放松缰绳,奔势渐缓。眼见追赶的敌骑渐渐接近,苏定方在马背上回身举弩便射,将冲在最前的一员夏将射杀。

夏军气急,鼓噪之下催马急追。苏定方放声大笑,提起缰绳,纵马飞驰。

两千夏军骑兵狂吼着奋勇追来,苏定方一路狂奔,一会儿工夫,强追猛赶的夏军就被引入了唐军的埋伏中。大道两边的唐军伏兵突然杀出,几波弩弓射击之下,猝不及防的夏军纷纷落马,惊慌失措中更被近卫军铁骑来回冲杀,在丢下了上千具尸体后,夏军大败而逃。苏定方率亲卫铁骑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及至唐军追击来到夏军护粮大军前,这两千夏军骑兵业已剩了几百骑。

护粮夏军见到溃退而至的己方兵马,早已是军心大乱,再有唐军铁骑挟势追击而至,混乱中的夏军只道是对方大军杀来,更是战意全无。在风旅铁骑的强大战力下,护粮军官兵大部分四散而逃,余下不足千名士兵只稍作抵抗就弃械投降。

这一仗唐军大胜,杀死夏军士兵两千多人,抓获了夏军大将张青特。

苏定方一声令下,一把火烧尽夏军粮草,遣散了运粮脚夫和俘虏的夏军官兵,只带着张青特轻骑快马返回了虎牢关!

第三章虎牢关(3)

窦建德的十几万大军被阻在虎牢关下不得前进,已经就地驻扎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不断有小股唐军骚扰夏军,双方也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交战,但每次交战都是唐军胜出,搞得夏军士兵军心浮动。当得到唐军大破护粮军,俘获了大将张青特的消息后,夏军将士心里更是恐慌,大部分将士都已有了退意。

大夏国国子祭酒凌敬奉诏前往夏王窦建德帅营议事。他骑着马儿从错落的营帐间穿过,一路所见使得他眉头紧锁。只见刀枪凌乱地堆放在营帐外,大白天里有些营帐内竟然还传出了鼾声!十几万夏军将士在此驻扎已经两个月,已经全然没有了初到虎牢时的锐气,而粮道被抄的消息更是让他们意态颓废,如此模样怎能作战?一时间凌敬心中忧虑,只在脑中思量对策。

凌敬到得窦建德大营,窦建德已然在与几位将领商议战事。

凌敬刚一踏入帐内,就听得右一军统领于光说道:“……大王,末将以为攻取虎牢应越快越好……”凌敬一听之下大急,他大步跨进帐内,来到营帐中央大声道:“大王,万万不可!此时我军锐气已失,军心涣散,实不能强攻虎牢……”

帐中诸将面色徒变,这些时日内,杨侗派来告急的两位使臣早晚都在众人面前哭求,请夏军即刻西进救援东都。他们又暗中用金银珠宝贿赂主要将领,恳求诸将劝得夏王早日出兵攻克虎牢,以解东都洛阳之围。诸将收了贿赂自是要替人办事,眼见已说动窦建德出兵强攻虎牢关,此时被凌敬如此一搅和,众人心中大为恼火。

窦建德心中不满凌敬突兀出声,但他也没立即发作,只是冷冷问道:“不攻虎牢?那又该如何啊?”听出了窦建德语气中的不满,凌敬深吸了一口气,但他还是缓声说道:“此际大王大可用那围魏救赵之计:趁唐军精锐尽在关中,其大后方山西防守空虚之机,我军全力北渡黄河,一路攻取怀州、河阳,再派军驻守以堵截后路的唐军追兵;然后翻越太行,进入上党,攻取汾、晋,从北面迂回,西抄关中威慑唐廷,大唐必定撤军回救,如此东都之围还怕解不了么!……况且,如此而为有三利:一是唐军主力现在关中,我大军北上如入无人之境,极易取胜;二是可开疆拓土,招收新军,增强势力;三是关中在受到我军的威胁后,唐廷自会调集兵力防御我军,如此一来,洛阳之围立解……”看得窦建德面色缓和,凌敬接着道:“如果我军一味屯兵在这里,只会让将士疲惫,物资耗光。等到李世民大军攻下了洛阳,再与李元霸所部会师之时,别说取胜,只怕我军连退都没法退了!”

听了凌敬所言,窦建德甚觉有理,刚刚因凌敬突兀而微恼的心情也自平复下来。当前形势下,夏军如果放弃进攻虎牢关,从滏口北上,西抄关中,大唐必定撤军回救,东都之围自解,窦军则可立于不败之地,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撤回河北而已。一番思量之下,窦建德就待采纳凌敬的建议。

“凌祭酒所言甚有道理,大家一齐议议吧!”窦建德对众人说道。

几位将领见大王似有采纳北上策略的意思,不由得面面相窥,暗自动起了心思。

右仆射曹旦首先发难,他开口道:“大王,凌敬不过是一名书生,他哪里懂得用兵打仗的事,怎么能听信他的话呢?”众将领见有人带了头,立时随声附和,而且一个个在贬低凌敬的同时还口吐狂言,向窦建德请战要攻取虎牢。

看着众将斗志旺盛,战意坚决,窦建德又心思动摇。此时李世民在东都城外已和杨侗耗得筋疲力尽,夏军若攻下了虎牢关就可挟势一举击溃李世民部队,同时还可借杨侗兵疲之际占据东都,收了渔人之利。

继而再以洛阳为根据地,占据关中,称霸天下!……这是多么诱人的景象啊!

实在抵挡不住纵马关中的诱惑,窦建德定下心来,作出了最后的决策。他向凌敬说道:“我军此行本就是为援救东都而来,如今东都危在旦夕,若我军不西进反而北上,是为无信无义!……况且,只怕世人会说是我大夏军队害怕了唐军,因此耻笑我大夏……”

凌敬急得额头直冒汗珠,意欲进言争辩,窦建德抬手止住他,沉声说道:“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后日就对虎牢发动攻击!”众将听了喜悦致极,一片欢声……

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凌敬悄然无语踱出营帐,抬头望着天空中黄昏时分的如血残阳,他禁不住长声叹息:“如血残阳……残阳如血!……”

……

八月二十三,这一天与唐军在虎牢关对持的夏军显得异常平静,唐军将领们敏锐地觉察到夏军将有大动作了。是夜,月朗星稀,李元霸与近卫军大队长苏定方率一百骑兵前往前沿探察军情。

一路向北,还未到黄河边已然听到河水奔流咆哮之声。李元霸催马前行来到岸边,只见黄河水翻起巨浪汹涌相撞,不断发出惊心动魄之声。李元霸只觉得心潮澎湃,不由得高声吟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苏定方听罢心血来潮,一改平日的冷漠颜色,也是开口高声吟道:“

年久还求变,今来有所从。

得名当是鲤,跃门可成龙!……“

好个“跃门可成龙”!李元霸听得心意微动,暗叹道:这苏定方的志向可不小啊!当下李元霸赞道:“定方,真个好气势!”

苏定方道:“大帅,恕定方放肆了!”随即他脸上又回复了冷漠神情。

苏定方幼时出生军旅世家,他十五岁就已随父从军,自小便梦想做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傲啸天下、叱诧风云!可是天不识人,苏定方在隋军中不得赏识,其后待得唐军进了长安他又到了秦王帐下,谁曾料天意弄人,一向重贤纳良的秦王也没有发现这位将才。好在现今到了赵王帐下得到了器重,激起了他那已经渐渐失去的雄心,而苏定方也没有辜负李元霸的赏识,来到风旅中的第一仗他就以己方伤四十人,亡八人的微薄代价抄了夏军粮道,亡夏军两千卒,并抓获了夏军大将张青特。

见得苏定方豪情微露又回复漠然,李元霸以为苏定方是因为误认自己猜忌于他而沉默,于是笑笑说道:“胸怀大志不为罪过,鲤鱼尚且力跃龙门,何况人呢?”

苏定方神色微微一动,望望随行骑兵正在周围戒备,他接口说道:“定方冒昧,不知王爷志在何方?”

李元霸微笑道:“志在何方?嘿嘿!……大丈夫志在四方!”

苏定方眼中精光一闪即失,他那冷漠的面容上竟出现了一丝微笑,“那么,王爷是要争霸天下、立国称帝了!”

李元霸哈哈大笑,“定方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语,不怕本王问罪与你吗?”

苏定方并不作答,却反问道:“敢问王爷,秦王当真在信中命末将投入王爷帐下么?”

李元霸一愣,随即笑道:“定方为何问及此事?”

苏定方道:“若无此事,那么定方言王爷图谋天下当是实情!”

“为何?”

苏定方面不改色,从容说道:“王爷不顾与秦王生隙,毫无顾忌地从秦王帐下拉人,这说明王爷不但要图谋天下,而且,王爷就要开始动作了!”

“本王一向霸道,从王兄手中抢个人才也是正常,不能说明什么!”李元霸微笑着平静答道。

苏定方也是一笑,道:“那么,王爷,暗中在华阴马家村贮藏粮草兵器又是为何呢”

李元霸闻言大惊!

在李渊决定攻取洛阳之前、薛道衡说出“武德二年十月赵王奉旨驻军辖治冀州”这个记载之后,李元霸就决定暗中将自己搜刮的军备物资向东转移,以备不时之需。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此事除了负责运送的风旅近卫军魏云光所部,以及军需官薛道衡、记室徐世勣和李元霸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而苏定方才至风旅,他如何能知道?李元霸心生警惕,悄然功运全身。

“你从何而知!”

“王爷不用惊恐……末将在前日偶遇薛夫子违反军规偷偷饮酒,末将见了忍耐不住,当下便与薛夫子共饮,此事便是薛夫子在酒醉后不慎吐露的……”

“薛夫子!……”对这个老师,李元霸真是无可奈何。自从花灯会时险些被杨广处斩之后,薛道衡就爱上了喝酒,“唉!……总有一日他会被酒害死!”

李元霸面色肃然,道:“不错,本王正是要建起不世伟业!……本王既生在了帝王之家,不上则下,不荣则亡。即是如此,何不建它个大大的伟业,也让后世之人来瞻仰瞻仰!”

苏定方露出狂热的眼神:何止帝王家!这世间哪个英雄豪杰又不是“不上则下,不荣则亡”?……不错,即是如此,就应当建它个大大的伟业让后人瞻仰!

苏定方跳下马来,面向李元霸单膝着地,恭谨言道:“末将苏定方愿追随赵王建功立业,至死不悔!”

李元霸连忙也跳下马来,扶起苏定方,“好!定方,本王定不会让你后悔跟了本王!”

黄河水浪滔天,二人胸中亦是波涛汹涌。

……

第四章虎牢关(4)

武德二年八月二十五,窦建德倾其大军一十六万前来进攻虎牢关。其军阵北抵黄河,西靠汜水,南到鹊山,连绵二十余里。夏军将士们击鼓而进,不时发出阵阵吼叫声,声音一浪接一浪地传来,响彻天际。

李元霸率众将登高观望,山风吹得众人衣襟猎猎作响。

看着夏军的震天阵势,李元霸只是笑笑。自苏定方抄了夏军粮道返回虎牢后,李元霸就从俘获的张青特身上对夏军的军情有了大致的掌握。更重要的是,通过截粮道一战,李元霸已经清楚地知道:夏军虽然兵力众多,战斗力与唐军相比却是差距甚大。

李元霸抬手收拢被劲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指着远处的夏军对众将说道:“夏军自从起兵山东以来,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强敌!……各位看看,过险关鼓噪而进,说明夏军军纪不严明,临城而列阵,明显是轻视我军,哼!骄兵必败!再有,兵法言:”一而衰,再而竭‘,我军此时按兵不动,夏军的勇气必然渐渐衰退,而其士兵在军阵中呆得太久,又饥又渴,必然会军心浮躁,到时候我们再乘势发动猛攻,必可将夏军一举击破!“

尉迟恭等人听得暗暗点头,这两年里王爷每逢作战总是虚心好学,谦恭请教,很快就从对行军布阵的无知无识到了今日的精辟论断,看来,还是古语说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

时将及午,夏军已全军过了汜水,在沿河平原上严阵以待,而唐军仍是按兵不动。

到了正午,果然不出李元霸所料,原野上的夏军士卒又渴又饿,当后方送食物和水上来的时候,兵士们开始争抢着喝水,更有一些士兵干脆坐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了初时的威风阵形,夏军治军不严的致命弱点此时已完全体现出来。李元霸仔细观察夏军大阵,只见其左翼部队骚动最甚,李元霸暗道:“看来这一部分是夏军的薄弱环节了!……就拿此处开刀吧!”

“时机到了!”李元霸将手一挥,各部将领纷纷围拢过来。“豹卫军统领将军罗士信听令……命你速领所部至夏军左翼作试探攻击,若敌军抵抗有序,你就率军迅速退回关内;若敌军遇袭显现混乱,你可率领豹卫军猛攻。”

罗士信得令领军而去。

“虎卫军统领将军尉迟恭听令……命你领所部在城门等候,如若豹卫军退回,就由你率部阻截夏军追兵,掩护豹卫军入关;如若豹卫军攻入夏军阵营,你就率军汇合豹卫军,杀入夏军阵营,直插向他中军帅帐,尽力扰乱夏军。切记,一定要与士信的豹卫军汇合攻击,不可分散……毕竟我们的兵力太少,此战只能用强大的气势震慑夏军心神,如此方可以少胜多,败敌制胜!”

尉迟恭得令而去,李元霸转头望向远处夏军阵营,不再言语。旁边程咬金急了,这狂徒眼见大战在即却没有安排自己,心中如同火燎,当下大声道:“王爷,怎么没我狼卫军的份儿?”

李元霸有意逗逗这狂徒,故作恍然状说道:“哎呀!差点忘了,你带上两骑速速前往洛阳求援……即刻就去吧!”

程咬金大急,可也不敢多言,风旅的军纪可不是用来看的。咬金极不情愿地应道:“得……令!”然后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就待举步走下城楼。

静立一旁的苏定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程狂徒也不是笨蛋,立刻就反应过来: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要向大军求援自会派士兵前去,又怎会让自己这狼卫军统领前往?“嘿嘿”一笑,咬金转身回到李元霸身边站立。

随着罗士信豹卫军铁骑的接近,夏军左翼部队开始骚动起来。他们这半日都在列阵示威,早就是即饥又渴,眼看要喝水吃饭了却有敌军来袭,心思怎不浮躁?而且李元霸判断的不错,这一部分夏军大多都是草莽孟海公和徐元朗的降兵,从没有打过大仗,正是夏军中最薄弱的环节,只是豹卫军两千多铁骑发动的小型集团冲刺就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轰轰铁蹄声中,豹卫军骑士高举的战刀闪着幽幽寒光,已开始有胆小的夏军士兵抽冷子回身逃跑。两军对阵时,临阵脱逃本就是大忌,更别说此时军心不稳的夏军。因此还没待与豹军接战,被少部分逃兵影响,夏军左翼已经混乱起来。

罗士信见到夏军混乱,毫不犹豫地率领豹卫军铁骑冲进了夏军阵营。尉迟恭见状不敢怠慢,亦是率领虎卫军急奔出关,呐喊着杀向夏军!

眼见风旅铁骑一波接一波地冲入了夏军阵营,李元霸大笑道:“夏军体力早已在等待中衰退,此时其心志又乱,正是我风旅制胜的时候了!……程将军,你速速率狼卫军冲向夏军阵后,高举战旗来回冲杀,制造我大军包抄的假象,务必要让夏军越乱越好!”

程咬金听得终于可以出战,急忙冲下城楼率部而去。

苏定方微笑着站在李元霸身边,经过那夜在黄河边的一席谈话,他和李元霸的关系已大进了一步,而且人也开朗了许多。

望着夏军已乱成一团的左翼,苏定方说道:“王爷,夏军气势早就衰竭,军心更是不稳,此时就算没有狼军从后捣乱,夏军恐怕也要炸营了!”

李元霸手扶城墙垛,点头缓缓说道:“让狼卫军去添上一把火会更稳妥些吧!”

罗士信领着豹卫军冲杀在最前,而尉迟恭则率虎卫军紧随而至,五千多风旅铁骑以排山倒海之势在敌阵中冲杀。夏军开始溃逃,风旅铁骑没有遭到多大抵抗就穿过了夏军左翼,继续向其纵深挺进。

眼看就要接近窦建德的帅旗,风旅铁骑受到了夏军精锐步兵的顽强抵抗,一时间竟无法推进。

眼看夏军步兵如潮水般涌上来,罗士信大急:这时要是给围住了,豹、虎两军只怕就要全军覆没!情急之下,罗士信大吼一声,长矛闪电般刺穿了一名夏兵的身体,猛然发力,士信将其高挑空中,而在这一挑的惯性作用下,夏兵一声惨叫,身体飞起被抛落远处,从其伤口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四散飞溅,就如一道血雾。近前的夏军为罗士信气势所摄,踌躇不前,可外围的夏军却没有停下攻势,仍是层层围将上来!

此时程咬金率领狼卫军正在敌阵中来回冲杀,他一边下令旗手高举象征风旅的飞鹰大旗,一边命狼卫军将士高声叫喊:“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前方的夏军将士看见身后一片混乱,大唐军旗飘扬,全都以为真的陷入了唐军包围,一时间夏军人心惶惶,惊恐之间已无心再战,纷纷拔腿就逃。于是,恐惧犹如瘟疫一般迅速在夏军阵营中扩散,顷刻之间,十几万夏军全线崩溃,四散奔逃。压力顿减的虎、豹两军趁势四处掠杀,横冲直撞,大肆制造混乱。

一拨拨的夏军从战意昂然的风旅铁骑边逃过,但更多的夏军是选择了扔弃武器,跪地投降。

夏军炸营,败局已定!

窦建德在山坡上见到不足一万黑衣铁骑踏入己方阵营,就好像一群猛虎闯入了羊群一般,好一阵撕杀冲撞。自己那庞大军阵的左翼防线瞬间便被黑衣铁骑突破,紧接着大阵后方也被奔袭,大多数的士兵但见前军亡命四散奔逃,心中只想到是己方败了,也跟着夺路狂奔,转眼十几万大军犹如潮水一般,一溃千里!窦建德心知此战自己败了,彻底的败了。

“失败竟来得如此之快!十几万大军的对决,就在一天中立见胜负,……嘿嘿!可笑啊可笑!”窦建德面上浮起无奈的苦笑,国子祭酒凌敬神态平静地随立一旁。

尉迟恭远远就看见了山坡上一人身着黄金宝甲肃然站立,周围有无数卫士拱卫,心道肯定是夏军的重要人物,当即就率了部下冲将上去。窦建德身旁亲卫见状待要迎战,却全被窦建德抬手止住:败局已定,抵抗又有何意义?

……

夜色已降临,汜水边广阔的原野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夏军降兵席地而坐。夜风已起,河边寒气袭人,衣衫单薄的夏军官兵相互偎依着,肃杀的寒风将伤兵们痛苦的呻吟声传送到了原野的每个角落,于是,悲伤、低落的情绪充斥了整个原野。

一队队身着黑色战袍的矫健铁骑在原野上巡视戒备着,那冷峻的表情,出鞘的长刀,自有一派昂然气势,在这夜色中深深震慑着夏军败兵颓废的心神。

此战唐军两万人马尚未尽出,仅以八千风旅铁骑就胜了夏军十六万大军,杀敌八千余人,俘虏三万余人,使敌十二万兵马溃逃,更擒获了敌军主帅————夏国国君窦建德!可以说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面对大胜,李元霸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帐中窦建德和凌敬神色自若,立而不跪。李元霸见二人站立不跪,心赞有骨气!当下也不在意,只是示意亲卫搬上座椅,微笑道:“两位请坐!”

窦建德也不说话,大步走过坐下,而凌敬仍是随立一旁。

“咦?”李元霸说道:“凌先生也坐啊!”

凌敬摇头道:“君臣有别,怎可平起平坐?”

还没待李元霸说话,窦建德开口道:“凌祭酒就坐下吧,此时你我俱是阶下之囚,何来君、臣分别?何况,自大军溃败之时至今,一干将相大臣中也只得你还跟随着朕,就凭祭酒这份忠肝义胆,如何不能坐?”

李元霸也道:“不错,凌先生就坐下吧!”说罢,李元霸走上前去,拉着凌敬坐下。在李元霸的盛情下,凌敬坐下。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凌敬对这位赵王爷的谦恭已心生好感。

拉得凌敬坐下,李元霸回到座上,此时双方之间的敌对情绪已经大减。

“不知赵王是要杀还是要剐?”窦建德大声问道。

李元霸目光注视窦建德,不答反问:“我唐军讨伐杨侗,本与你无关,你却越境来犯,是何道理?”

窦建德仰天大笑一声说道:“争霸天下何来道理!……再说了,你唐军远征我夏国只是迟早之事,我此次领军前来不是省得赵王多跑路吗!”

李元霸气盛地追问道。“既知我大唐就要征伐夏国,那你为何不顺应天命,归降我大唐?”

窦建德摇头,目现不屑,“大唐吗?嘿嘿……就凭李渊?”

听得窦建德言语间对父亲的无礼,李元霸瞬间气势大盛,他沉声说道:“夏王,我要河北!”说罢李元霸目光如剑盯着窦建德。

心知必死的窦建德并未被李元霸的气势所摄,他昂然说道:“久闻赵王神勇,手中多有精兵强将,大可去取啊!”

李元霸见窦建德身为俘虏却面无惧色,豪气不减,当下心生钦佩,大笑道:“正有此意!”

窦建德深深注视李元霸一眼,也是大笑道:“赵王好霸道!”

两人目光相对,其中满是惺惺相惜。

“夏王,你是条好汉,本王很想与你共谋大业。但是……河北对本王来说非常重要,本王一定要得到河北!而本王要得到河北却不能留你,你可明白?”

窦建德怎不明白。他的朴素节俭,是在各路反王中所仅见的。而他在河北的治绩,即使是大唐统治下较为安定的关中也远远不及。在他治下的河北,“境内无盗,商旅野宿”。此时他虽然战败被俘士卒散尽,但他在河北兴利除弊安定民生,深得人心,还是有着潜在的号召力。河北百姓拥戴、信服他,若他一日不亡,百姓对他的心就一日不死,而李元霸就不能真正控制河北。

“哈哈哈!……赵王定不会亲自处决我吧!”

“当然,若是由本王操刀,河北百姓只怕更不会臣服于本王。”

“可惜!久闻赵王勇武排在英雄谱上第一,不能死在赵王手上真是可憾!……”言罢窦建德忽然一笑,“嘿嘿!赵王,你与我这俘虏谈了这么久,不会只是让我知道自己必死吧?”

这两年经历了太多战争,见过了太多杀戮,李元霸面对这位将被处死的帝王豪杰竟然没有一丝怜悯或是痛惜,他平静若常地说道:“夏王猜得不错,本王有一事想请夏王相助!”

窦建德笑意不止,“不要客气,讲!”

李元霸站起身来,目光炯炯,“本王要夏王将河北拱手相让!”

窦建德笑意顿止,面露不悦,道:“我已是你手下败将,恐怕帮不上赵王的忙,赵王有本事自可去取!”

李元霸不去理会窦建德的冷言,自顾说道:“闻得夏王出征之后,国中朝政由尊夫人曹氏把持,若夏王能修书一封叫尊夫人投降,那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窦建德感觉李元霸是在故意羞辱他,当下怒从心头起,但他仍是强压怒火道:“哦!利国利民,怎讲?”

“夏王已经见过我铁骑的战斗力,想来大王的夏军是抵挡不住的吧?……若我大军入战河北,最终也能攻取,但其间必会使河北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久闻夏王仁厚,想必也不愿让夏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吧?”

窦建德闻言沉思,默默不语。

正在此时,帐门垂帘掀起,亲卫曹章来报:“秦王千岁到!”

李元霸一愣,心中疑惑:此时东都战局未定,二哥深夜前来虎牢意欲何为?心思电转间,李元霸也不出外迎接,只是吩咐道:“有请秦王!”

……

李世民面无表情领着卫士步入了李元霸的帅帐。

李元霸见李世民进来,忙问道:“二哥,这么晚了前来有何要事?”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往两旁看了看。李元霸会意,说道:“都退下吧!”亲卫们押着窦建德和凌敬退出大帐,帐内只剩下了李世民、李元霸二人。

李世民脸色一沉,开口说道:“四弟,我说出来,你可别着急。”

李元霸一听,登时心中涌起不祥之感,他说道:“二哥,你说吧!怎么了?”

李世民沉声说道:“苇泽关被破,秀宁战死了!”一语犹如惊天霹雳,震得李元霸呆立当场!

自从年前姐姐去了苇泽关驻扎,就再也没有得过她的音讯,却不料……伤心之下,李元霸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露。李世民无视李元霸的悲戚,接着平静地说道:“元霸,此际不是悲伤的时候!窦建德的部将刘黑闼趁其王率大军驰援洛阳之时,联合了东突厥攻我山西,现在东突厥处罗可汗正自北猛攻定襄,而刘黑闼自东取了苇泽关一路西进威逼太原,山西危急啊!……父王已下诏令我二人三日之内攻下洛阳,然后分兵驰援太原!”

李元霸默然无语,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只有父亲和姐姐秀宁对自己是最好的了。但自从父亲逐渐醉心于权势之后,父子之间的亲情已逐渐淡泊至完全无存,于是姐姐就成了自己心目中最为亲近的一人,可如今……

李世民见状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元霸,闻得你军擒了窦建德,明日将他押到东都城下来,就让洛阳守军见见这位夏王,也好断了他们待援的念想。”

李元霸此际心思混乱,点头答应。李世民见李元霸呆呆模样,也不多话,只拍拍李元霸肩膀,说道:“元霸,国事当前,节哀罢!……军务紧急,我这就返回洛阳去了!”

李元霸木然说道:“那我就不送了。”

李世民摇摇头,转身大步走出

第五章平定东都

这一夜李元霸辗转反则,久不成眠。姐姐秀宁的死固然是让他不能安睡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同时,窦建德能否答应自己、二哥为什么对苏定方之事不闻不问这两件事情都是影响李元霸睡眠的原因。

李元霸躺在榻上,闭目瞑思。明日窦建德就要被押解到东都去,到时候他就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该怎么办?……而二哥对自己强占苏定方一事为何不闻不问?这也太过异常,至少他也应该开口问上一句啊!太反常!难道二哥已经开始着手对付我?……可是也不对啊!二哥若要对付我,只怕不会有如此异常的举动引起我警惕吧?……

在苏定方一事上其实李元霸多虑了。当日苏定方被李元霸留下之后,跟随苏定方前来送信的士兵只得独自返回大营,不料此士兵在半路被流窜的隋军溃兵所杀,隋兵在夺走其战马之后就将他的尸体抛在了路边。其尸体后来被运送补给至虎牢关的唐军发现并报予李世民处,虽然当时没有发现苏定方的尸体,但因为事后多日没有苏定方的消息,于是李世民认定苏定方也被击杀了。这也就是李世民并不向李元霸问及苏定方的原因。

天色蒙蒙亮,李元霸不顾一夜未眠的疲累,来到了关押窦建德的所在。看到窦建德和凌敬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李元霸知道二人也是一夜未眠。

“夏王,不知你可否愿意助我不战而收河北?”

窦建德与李元霸双目对视,“赵王,你昨日所言不无道理,我与凌祭酒商议了一夜……唉!既然战也是亡国,那又何必战呢?与其使大好河山生灵涂炭,不若为黎民百姓留一个富足祥和的河北!……赵王,取纸笔来罢!”

……

李元霸心怀敬佩接过窦建德写下的降表,道:“夏王,你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君主,李元霸真心敬佩你!”

窦建德交过降表之后,不知怎的觉得一身轻松,他微笑着问道:“赵王,天色未亮你就到此而来,莫非今日就要处决我等了吗?”

李元霸神色一黯,“秦王今日就要将夏王押送去东都城外!”

“哦!原来如此……赵王,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赵王能够答应!”

“请讲!”

“赵王可否将凌祭酒收在帐下?……凌祭酒有胆有谋,陪着我送死太不值了!”

凌敬闻言连忙道:“大王,凌敬既然为夏国臣子,理当与大王同去!”

窦建德摇头道:“战败之时众臣子中唯有你一人陪着我未独自逃去,这份情义已让我感动不已,祭酒不用再陪我赴难了!”

凌敬刚待要开口辩驳,窦建德决然道:“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若祭酒还将我放在眼里就听我这一遭!”

李元霸插口道:“凌先生,夏王所言甚是……夏王,李元霸必会保得凌先生平安!”

窦建德含笑点头,凌敬黯然神伤。

“给我取酒来!本王要与夏王、凌祭酒饮上一场!”李元霸大声对曹章吩咐道。

“禀王爷……”曹章为难地说,“你忘了,风旅军规不准在战时饮酒,没人敢带着酒啊,你让属下到哪里去寻酒来!”

李元霸一怔,随即道:“去找薛夫子,他那里一定有……他若推说没有或是不给,你就给他来硬的,抢!”

曹章领命而去。

……

天色大亮,李元霸、薛道衡、窦建德还有凌敬都是醉意盎然,薛道衡藏在军备物资中的十几斤酒被四人喝了个干干净净。眼见天色已明,李世民遣来押送窦建德和凌敬的囚车已到,薛道衡举起酒碗,道:“没……没酒了!这可是最后一碗了……夏王,我薛道衡在……在这时代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来,干……干了它!”一口饮尽碗中酒,窦建德站起身步向囚车。手脚戴上镣铐,窦建德站于囚车中,朗声道:“各位,告辞了!”

这边有李世民帐下士兵前来提凌敬,李元霸喝道:“不许动他!凌先生我留下了!”士兵们素知赵王霸道,没人敢再动手。好在正主儿已经在手,士兵们无奈下也只得押了窦建德一人上路。

“夏王,好走!”李元霸与凌敬在心中默念。薛道衡醉眼朦胧,口中反复高声吟道:“劝君更尽一杯酒,此去东都无故人!……”

*****

李世民亲自披挂上阵来到东都城下。指着捆绑在囚车上的窦建德,李世民仰首呼道:“杨侗、王世充!你们看看囚车里面是什么人!……这便是前来救援尔等的夏王窦建德。”

杨侗、王世充闻讯来到城楼,向下一瞧,果然见囚车上捆绑一人。王世充曾与窦建德相交,当下仔细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囚车上捆的真是夏王窦建德!王世充面色如土,年幼的杨侗见状也知大势已去,忍不住嚎啕大哭。

“唉!”王世充不由得长叹一声,本寄望窦建德的十万大军能解东都之困,谁曾料夏王竟先作了唐军囚徒。时下东都已被围将近三个月,而粮源自围城之日便已断绝,现今城中饥荒蔓延,家家户户皆有饿死之人,路边尽是倒毙之尸!可怜这帝王之都,竟成了饿殍鬼城!……

李世民见得城楼上情形,高声喊道:“尔等开城投降吧!……如今尔等强援已断,城中粮草亦绝,败亡只是迟早的事……若此时降了,我可饶了尔等性命!”

听得此言,杨侗止住眼泪,慌忙叫道:“若我等出降,秦王肯许我等免死么?”

李世民大笑道:“准尔等免死!”

杨侗回头望向王世充,王世充面色苍白地点点头。

……

看着皇泰主杨侗、郑国公王世充身穿白衣,率领文武大臣共二千多人来到大唐军门前投降,李世民心中涌起豪气万丈。夏王窦建德战败,东都杨侗投降,天下几大割据势力如今只剩下了自己李家,而其它的一些零散势力已不能左右大局。在今日,大唐一统天下已成了定局!哈哈哈……更可喜的是东都洛阳将由自己掌控,嘿嘿……李建成,我如今功高盖世,又手握精兵重镇,已不是你可匹敌的了!

自李建成被立为太子后,李渊处处袒护李建成,接二连三地委托他军国大事,想在大臣和诸子中树立他的威望,为其将来继承帝位打下基础。为了让李建成熟悉军国大事,每天李渊临朝都让他坐在自己附近参加各种问题的讨论,若遇到一些不太重要的问题就让他来处理。同时李渊又命户部尚书窦进、民部尚书郑善果为太子太保,帮助李建成出谋划策,决断各种问题。二人尽心竭力辅助太子李建成,可李建成总是有负李渊厚望。他不习诗文,不理政务,整日里和宫人饮酒嬉闹,只将两个尚书的规劝全当成了耳旁风。无奈之下,二尚书先后托病辞职离去。在此同时,秦王李世民势力渐长。只因根据传统,太子应该留在君主身边习理朝政,一般统军作战是不能亲征的。这样,李建成因为嫡长子的身份作了储君,却丧失了统军的实权。而李世民则正好相反,在平定中原各大势力的征战中,李世民逐渐掌控了唐军绝大部分兵力,成为了唐军实际上的兵马大元帅。也就在这时候,恨铁不成钢的李渊废长立幼之心越来越坚定,他逐渐将视线转移到了次子李世民身上,而羽翼渐丰的李世民也是蠢蠢欲动。

李渊虽然有易储之心,但他却没有轻易去动尚有不少皇亲国戚支持的太子。李渊只是暗地里却下诏令李世民尽早攻下洛阳,然后率军回京表功。李渊要用大军压制支持李建成的势力,顺势废黜太子,立秦王为储。

李世民知道了父皇李渊的意图不由得大喜,但就在欣喜之下,生性谨慎的他并没有昏了头脑,李世民时刻惦记着还有一个军功卓越、手握强兵的赵王李元霸!恰逢其时,李世民布在苇泽关的密探急报:河北刘黑闼进攻山西,苇泽关失守,平阳公主战死!

闻得妹妹战死,李世民并无太多伤心,他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利用李元霸与秀宁感情深厚,透露秀宁的死讯给李元霸,再加上假传圣旨命其驰援太原,定可使得李元霸前去与刘黑闼拼命。如此,他就可安安心心地回师长安对付李建成。待得他作了储君,再回过头来对付已与刘黑闼拼得精疲力尽的李元霸……嘿嘿!任他李元霸再勇武,风旅铁骑再强大,这强弩之末总敌不过自己手中的几十万唐军吧?

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降王杨侗,再想想不日就要远征的李元霸,李世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几天之后,九月初六,李世民率军进入了洛阳城。

李世民下令封存府库,将金银珍宝和绸缎全部拿出来,分别赏赐给唐军将士们,唐军将士人人兴高采烈、欢声如潮。李世民又派人将洛口和回洛仓的粮米运进城来分给城中百姓,老百姓们个个欢天喜地,齐声称赞秦王仁义。

洛阳城中万众欢腾,好一片盛世景象。听到耳边众多的赞扬之声,李世民意气风发。现在他的行军元帅府可以说就是一个小朝廷,不止是洛阳城,周遭的州郡也要靠它统管全局。得意之下,李世民大摆庆功酒宴,适逢李渊派使者前来论功封赏,更是喜上加喜。众将官欢欣鼓舞,一场酒宴通宵达旦,众人尽欢而散!

第二日,秦王李世民贴榜公告,唐军正式接管东都洛阳。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杨侗降部中罪孽深重、素有民愤的崔洪丹、朱粲、郭善才等十几人抓捕起来,准备斩首示众以定民心。同日,表功的诏书与朝廷的封赏送到了虎牢关,李元霸在接了赏赐的财物之后,立即论功行赏,悉数将财物分予了部下。在他的带动下,尉迟恭等几个统领将军也毫不犹豫地将所得财物分给了属下。这使得各级将士都非常感动,两万唐军自此更是团结一心,士气高昂!

与此同时,李世民造出东突厥联合刘黑闼进攻山西的谣言,更假传圣旨命赵王李元霸北上远征刘黑闼。李元霸并没料到李世民竟敢假传圣旨,在接旨之后他便命令属下整装待发。

这日,李元霸去巡视各部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做的如何,无意间却见到徐世勣满腹心事模样,当下问道:“徐将军,你近几天一直沉默不语,到底有何心事?”

徐世勣犹豫一下,道:“赵王!世勣只是有些疲累而已。”

李元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徐将军,你不用瞒我,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罢,或许本王能帮你解决……就算帮不了你,能将心事说出来也会轻松许多!”

徐世勣面上露出感激神色,“赵王……”

“徐将军为何欲言又止?……说罢!”

徐世勣一咬牙,猛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赵王……”

李元霸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徐世勣,问道:“徐将军,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且慢慢道来。”

徐世勣神色复杂,开口道:“赵王,尚求你救我义兄一命!”

“哦!”李元霸不解:“何有此说?”

徐世勣道:“属下有一结义大哥名叫单雄信,其人骁勇绝伦,为王世充手下大将……秦王在破了洛阳城后将他擒获,听说就要被处斩!”

听得单雄信之名,李元霸颇感意外,他万万想不到,徐世勣要他救的人竟是那‘独踹唐营’的猛将单雄信!

徐世勣并没注意到李元霸微显异样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单大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之后同投了瓦岗军。在密公夺玉玺兵败之后,我就与大哥失散,不想大哥竟投到了王世充麾下。此次王世充降了秦王,我心下欣喜,只道从此又可与大哥同在唐军中并肩而战。未曾料……秦王竟与我单大哥有一槊之仇,秦王抓我大哥定是要杀他泄愤!……还请赵王相救!”说罢,徐世勣又是“扑通”一声跪下,满脸希冀地望着李元霸。

李元霸连忙再次扶起徐世勣,道:“徐将军请起,那单雄信即是将军结义兄长,本王就去救他!”

第六章割股送兄

李元霸踱步来到帅椅前,缓缓坐下,他那瘦长有力的手指在硬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单调而有节奏的清脆响声。徐世勣与尉迟恭见到李元霸这在思考重大事情时候才有的习惯动作,知道赵王心中是在思忖解救单雄信之事,当下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赵王。

“要救单雄信也是不难,只需前往东都直接向二哥要人即可,相信二哥不会因为单雄信的一槊之仇与自己闹翻吧?他现在与太子斗得正烈,绝不会轻举妄动和自己翻脸……再说了,九千风旅铁骑可不是作摆设看的。只是,如此一来,二哥定又会在心中记上自己一笔……管他呢,反正因苏定方已经得罪他了,先把人要了再说!”李元霸直到此时还不知道,李世民对他赚去苏定方一事并不知晓。

一念既定,李元霸对尉迟恭道:“尉迟将军,你与徐将军带上虎卫军同本王一道去东都要人,记得让士兵们全都带足弩箭……二哥要是不放人咱们就抢!”

即便是徐世勣与尉迟恭已经习惯了赵王的霸道,但此举无疑是同手握重兵的秦王翻脸啊!徐世勣连忙道:“不可!王爷,此时我军尚未立足河北,万不可为了下官之事与秦王翻脸,扰乱王爷的全盘计划!”徐世勣一整面色,接着道,“现今正是太子和秦王争斗最为激烈之时!外有东突厥处罗和刘黑闼攻击山西威逼太原,内有两位皇子明争暗斗,赵王若悄然占了河北发展壮大,太子与秦王必无暇顾及……若赵王在此时为了解救我那兄长与秦王动武,势必会让已对王爷心存戒备的秦王感到威胁,若秦王暂时放下与太子的争斗转而对付王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徐世勣脸色一黯,“王爷能答应下官前去救人,下官心中已是感激不尽了,王爷万万不可用强……秦王愿意放了我那兄长自是大好,若不放……也只是我那兄长命该如此!”

李元霸之所以有实在不行就抢人的心思,也是因为自己应下了徐世勣要去搭救单雄信,心中觉得怎么也要给徐世勣一个交待。如今听得徐世勣如此道来,李元霸也知此时实在不宜与二哥李世民翻脸,当下不免觉得有些颓丧,不由得轻叹一声。但随即李元霸想到二哥应该不会为了一个败将与自己过不去,当下便道:“世勣,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可好?”

徐世勣面容略带悲戚,点头应是。

对李元霸的到来,李世民感觉非常意外:自己伪造的北上驰援诏令已经送到了虎牢关,而且催促其行军的军令昨日也发出了一道,李元霸此时应该在忙着整装出发,这时候他究竟来此作什么?

“二哥!弟弟我此行是来求你放一个人犯!”李元霸一见李世民就直奔主题。

“人犯?……”李世民大感疑惑:被自己囚禁的人中应该没谁与李元霸有干系罢?……不过,听闻前去虎牢提解窦建德的士兵言元霸与夏王似有交情,而且元霸还强行留下了夏国国子祭酒凌敬。莫非,他要的人犯就是窦建德?

“没问题!四弟,”李世民笑容满面,“只要不是干系重大的人犯,哥哥定会答应你!”

“好!二哥,弟弟求你将王世充手下大将单雄信交给我!”

“单雄信!”李世民笑容顿止,眼角不由自主地微微跳动。他抬手轻抚胸前,脑海里浮现出单雄信鲜红的战袍和那钲亮的长槊尖……十八岁那年为了救父亲李渊于敌阵中,被敌将单雄信一槊刺中胸口的往事再现眼前。那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生命遭受威胁,也是他第一次立下了杀人的誓言。

胸间狂涌而出的鲜血喷撒在空中,触目尽是艳红一片,其中还有着那十八岁少年惨厉的惨叫声,也有着那魁梧大汉手中滴血的槊尖……从十八岁至今,在无数个夜晚的酣睡中,李世民常常会梦见这一幕,继而被惊醒,而每每醒来时已是汗湿全身!李世民知道,这个噩梦会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将单雄信的生命终结!

“单雄信曾重伤于我,我亦立下杀他的誓言……李世民冷冷说道:”四弟,我不能答应你放过他!“

李元霸原本猜测李世民或者会放人,或者会设法拒绝,他在心中也想好了如何与之周旋,可他却万万想不到李世民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如此坚决!

“不放!……”李元霸面色一沉就要发怒。此时徐世勣越过李元霸,来到李世民面前。“秦王,单雄信乃是下官的结义兄长,秦王可否允许下官在他受刑之前见他一面?”

李元霸怒视李世民。

李世民见李元霸面色不善,想想他那生撕活人的一幕,心中也觉得有些发怵。当下李世民对徐世勣点头道:“你为着义兄也是一片苦心,本王答应你!”

徐世勣带着酒肉在牢中见到了单雄信。

“大哥,我救不了你!”徐世勣痛哭流涕,“我不能为了私欲毁了赵王大业!”

单雄信也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兄弟,你可别伤心,哥哥我在战场上杀死了何止万人!早就够本了!”单雄信举起酒杯,“来!……兄弟,干了这杯!”

徐世勣举起酒杯,泪水与酒一起咽下,“哥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自十二、三时咱俩就一起入了绿林四处劫掠,及至到了十七岁又一起上了瓦岗寨……那时无忧无虑,过得何等快活!哪曾料到今日……”徐世勣以手覆面痛哭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我要留着这条性命为哥哥报仇,原谅弟弟我背弃昔日的誓言!”徐世勣一把将泪揩掉,站起身来拔出了插在靴间的匕首,掀开战袍一刀从大腿上割下了一块肉来!徐世勣不顾腿上鲜血外涌,将那块人肉递给了单雄信,“大哥……你将这肉就着那酒吃下吧!就让这肉随哥哥入土,算是弟弟我陪着大哥同去……待得弟弟为大哥报了大仇,弟弟再去地府寻大哥!”

单雄信见了兄弟的举动,忍不住大哭出声!他双手颤抖着接过徐世勣的人肉放入口中,狠狠地咀嚼着,随后又举起酒壶将酒直接倒进口中,把那人肉生生地吞进了肚子。

“兄弟,你去吧!”单雄信扔掉手中的空酒壶,又端起慢慢一壶酒仰头畅饮,“哥哥命中注定要这样死去……这都是命!”

徐世勣跪伏在地,哽咽着说道:“哥哥,我去了!……”

“去吧,去吧!……”单雄信擦去泪水,“兄弟,去吧!……”

次日,单雄信等十几人在洛水边被斩首。徐世勣为单雄信收尸入棺,并在北邙山将其安葬。

……

似是要将胸中压抑的怒意发泄,原野上,李元霸与徐世勣冲在最前头,风旅虎卫军两千七百铁骑随后疯狂地奔驰着。徐世勣面色苍白,腿上割去的肉和流失的血使得他身子虚弱。虽然感觉到腿上的创伤在极速的奔驰中已经迸裂,他仍然没有停下,继续狂奔着。同时,一个声音在徐世勣心中回荡,“报仇!……哥哥,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

李元霸召集风旅将领和抽调来协助作战的友军将领来到了营帐中。

李元霸道:“各位都知道,秦王已经发出军令催促我军北上驰援太原,而本王也有意出兵河北,灭了刘黑闼为平阳公主报仇。现今我军各部准备即将就绪,想来明日就可出发了罢!”

南衙辖下十六卫府右御卫大将军朱宪问道:“赵王,不知我右御卫一万人马是否仍归王爷统辖?”

李元霸眉毛一扬,“当然!本王并没有接到让你右御卫回师的命令。”

听罢李元霸所言,朱宪道:“如此甚好,能在赵王辖下作战甚是痛快!”

“***!怎不痛快……”程咬金小声对着身边的罗士信嘟囔着,“作战时都不用出战……风旅对上窦建德大军的时候他倒是在虎牢关内快活呢!”朱宪听在耳中,心中可不痛快。今年只有二十三岁的朱宪虽然身为兵部尚书屈突通的侄子,可他这右御卫大将军的位子并不是趋炎附势得来的,那是他自十六岁从军后一步步打下来的。在这其间身经百战的他也自成了一派傲气。对勇武天下第一的赵王,朱宪可以低头……因为自小在军中长大的他崇尚勇者,可对没有什么建树的狼卫军统领程咬金他就没那么好的脾性了。当下朱宪抬眼狠狠盯了对面的程咬金一眼,咬金见状也狠狠回他一眼。

程咬金与朱宪的动作李元霸看在眼里,他暂时没去理会,接着道:“原本此次北上驰援太原应走怀州、河阳,然后翻越太行,进入上党。但本王欲从信都往赵郡,先平定夏国残余,袭击刘黑闼的老巢,引他回兵以解太原之危!”

风旅将领早知李元霸占河北的意图,对李元霸的“错误”战略并不诧异,但右御卫大将军朱宪却不懂了。

“赵王,”朱宪道:“刘黑闼本是趁窦建德远征之时自夏国反出,他在河北并没有巢**,王爷出兵河北恐怕不能解得太原的危急啊!”

李元霸一怔: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卫军将军居然出言反对,看来自己对他了解太少,此人应该不是靠屈突通的门路当上右御卫大将军的。

“朱将军,这你就放心罢!本王自有道理……”李元霸不想与之纠缠,以免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当下转移话题道:“尉迟将军,徐将军腿上的伤势可有好转?”

尉迟恭面露忧色,摇摇头。

“唉!若实在不行就让他留在东都罢!”李元霸叹道,“以他如此状况去行军只怕会丢性命啊!”

尉迟恭道:“王爷,恐怕徐将军不会留下……他让末将禀告王爷,就是死他也要随军去河北。”

众人面上都露出了钦佩和敬仰神色……割股送兄,当得起“豪杰”二字!

李元霸轻轻摇头,“唉!这个徐世勣!”李元霸明白,徐世勣已经不计生死要助自己与二哥作对,“……那就随他罢!”整整面色,李元霸一拍大椅扶手,朗声说道:“众将听令!……明日天明,兵发河北!”

第七章收取夏国(1)

李元霸没有禀报统帅李世民,所部大军第二天一早就拔营发兵。两万大军经管州挟大败窦建德十万大军之威,沿途扫荡残余挺兵前进,不日过汤阴入了河北境。及至信都,李元霸下令安营扎寨,同时命苏定方率所部四百五十骑护送原夏国国子祭酒凌敬前往洺州招降夏国残余。

又是皓月当空,明月下李元霸漫步在信都城楼上,一向都跟随其后的曹章被他安排去巡查新兵军营去了。今夜,李元霸想独自静静,走走。沿途不时有值夜的士兵向李元霸行礼致敬,李元霸也一路微笑着点头致意。信步来到城头,遥遥北望,“那里就是夏国故地,我的大业将会从那里开始!”李元霸心中有些兴奋,但随即想到还要面对无尽的征战,还要面对兄弟相残,李元霸心头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降生到了帝王之家,九岁就随着师傅紫阳真人学艺,整整学了七年。因着自己的天生神力和聪明资质,倒也学得了一身本领。本打算就着这身本领在大唐盛世好好活上一回,潇洒地过把瘾。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从张紫嫣自尽的那一刻起,自己就避无可避地卷入了盛世来临之前的乱世争端,从一个浑浊度日的少年变为了一个手中满是血腥的武人、一个终日只知征战杀戮的武夫。

唉!战,不尽的战!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就要面对不尽的战!……避不可避的战!长声叹息中李元霸转身望向洛阳方向,“我要面对现实,我要生存下去!也要……战下去!”

这夜,远在东都的李世民也是久不成眠。

李世民坐在书房中静思:“四弟大军应该进河北境了吧?他是带着对自己的怒怨而去的,军咨祭酒杜如晦和一干谋士都责怪自己不该为了一员败将与赵王结隙,可他们谁又知道这十年来本王心头承受的痛楚和折磨?……不管怎样,人已经杀了,多想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李世民低头间看到书桌上父皇催促自己回师长安的诏书,略带阴霾的心情又爽朗起来。“明日就要凯旋回师长安了,若无意外,太子之位应该是自己的了。想想,自己不辞辛劳为大唐征战四方,可以说李氏一族之所以能得天下,父亲占一半功劳,自己与四弟又占一半功劳,至于建成吗……哼,严格说他就是个废物!哦!对了……”李世民心中涌起些许哀思,“三妹秀宁也有不少功劳!若没有她那三万大军在关中造下声势,恐怕唐军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得了关中!……只可惜……唉!三妹,你好生去吧!”

站起身,李世民来到窗前,“现今中原大局已定,天下当属大唐无疑。自己当前最紧迫的就是得了太子之位,然后……”李世民脑海中浮现出一员手持斗大铁锤、跨骑黑马驰骋在沙场上的英武小将形象,“……四弟,对付你应该比对付建成要难的多吧!”

*****

“一大队三中队全体出列!”随着尉迟恭的喝声,一百五十名骑士驱马出列。“目标左五百步处桩头!……预备!”骑士们战刀出鞘,臀股悬空,身形前俯,就待尉迟恭令下。“出击!”尉迟恭一声令下,一百五十铁骑如箭一般怒驰而出,几百步的行程一个冲刺便到,只见刀光闪出,碗口粗的木桩纷纷被砍断,桩头滚落一地!

“一大队二中队全体出列!”又是一百五十名骑士出列,随着尉迟恭的号令,骑士们高举战刀冲向了目标。

……

这是大唐赵王李元霸的部队整编后在信都城外练兵磨合。

李元霸在派出苏定方护送凌敬前往夏国都城洺州招降之后,就地在信都开始了整军。

虎牢一战李元霸所部俘虏了三万夏军,但在处理这批降俘之时李元霸却被难住。李元霸手中兵力太少,以两万的兵力是不可能消化三万降军的,要是学那坑杀赵军四十万降俘的白起将这三万俘虏全都杀掉,却也太不现实……只因此次降兵实在太多,唐军连看管都有些困难,要想一次杀完是绝不可能的,若是分批进行,稍稍不慎,只怕就会引起俘虏暴动,到时只能是得不偿失。本有一法,就是将俘虏悉数交给李世民,但如此一来李元霸却又心有不甘……自己的战果凭什么白白交给别人?要是如此还不如将降卒释放,多少还可以博得一个仁义的名声!

李元霸在思索之后毅然决定将夏军降卒就地遣散,不料此举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在以往的战争中,每当降军数目过多不能消化时,都难逃被屠杀的命运。此次夏军降卒大多以为自己性命不保,却没料到会被就地释放,当下便有一万余人在感动之际、也或许是因为走投无路,强烈要求加入唐军。而剩余的两万人中有的决意返回故里,有的打算投奔夏王的残余部队。以后的事实证明,上天始终不负仁义之举。遣散的两万人虽然没有留在唐军阵营,有的甚至继续与唐军作战,但从此以后天下都盛传大唐赵王李元霸以八千铁骑一战胜了夏王十几万大军,而且赵王不杀降俘,仁义无双。自此赵王李元霸、风旅铁骑之名天下皆知,威震四海。这也使得以后好多与风旅对战的部队始终都提不起拼死相抗的战意————面对拥有如此强大战力的部队,战就有可能死,降了却可以保命,要是临战士兵们会选哪一样?

对于要求加入己方的一万余人,李元霸授权尉迟恭和苏定方去挑选强悍的留下,前后共选出精悍兵士四千多人。因此次大战风旅阵亡六百多人,伤残四百多人,所以特别出众的降兵就进入了风旅,替换风旅三卫军在大战中伤残的官兵,补足因将士战亡而缺员的风旅九千铁骑之数。而余下的三千人组成了一支步兵部队,暂由李元霸亲自统帅。在那时,李元霸就存下了整顿扩编的心思。如今到了信都,沿途归降收服的零散部队已达到了四万余人,李元霸觉得有必要整编部队了。

整军计划由李元霸、徐世勣和尉迟恭商议制定。整军先从归附的部队开始,唐军右御卫的一万人马暂不列入。这也是三人担心右御卫大将军朱宪不是自己一方的人,若贸然将右御卫大军整编只怕会激起朱宪兵变,李元霸打算在进驻河北之后、得到父亲任命自己为这地区的长官之时再顺势整编朱宪所部。

归附的四万人马按风旅编制建制,只不同的是在“卫”上增设军:五十人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中队,三中队为一大队,三大队为一卫,三卫为一军,军设统领将军一名,加上后勤人员,每军五千余人。至此,这四万人马被编作了八个军,其中两个骑军,六个步军,而这八个军中的各级将官多数都是由李元霸的嫡系部队————风旅将士担当。

及至此时,赵王李元霸的部队总算初具规模。一支由两个大队共九百铁骑组成的近卫军是李元霸的亲卫部队,由六个卫共八千铁骑组成的风旅就是李元霸的“御林军”,而整编后得到的两个骑军、六个步军共四万人马则是李元霸的常规野战部队。

整编进行了将近半个月总算初步完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士兵和将官们尽快适应新的编制和新的环境,因此,在洺州尚未传来确切消息之前,李元霸抓紧时间在信都训练、磨合着自己的部队。

就在李元霸整合军队的时候,李世民风风光光地领军回了长安。

九月十五,秦王李世民率军回到了长安。皇帝李渊为李世民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李世民身穿黄金铠甲,后面跟着一万铁骑,另有重装甲士三万。随后的囚车里押着皇泰主杨侗、郑国公王世充以及夏王窦建德等人。庞大的队伍经外城入了内城,浩浩荡荡前往太庙献祭。祭祀之后李渊请各位将领一道参加了接风酒宴,文武百官俱都到场祝贺大胜,唯有太子李建成缺席未到。

李渊以李世民功高盖世,朝廷现有的官号不足以显其功劳,于是在接风酒宴上下诏加封秦王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诸王公之上,食邑增至二万户;同诏,以赵王李元霸从征东都立有大功,特拜为大司空。

次日,李渊又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计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军咨祭酒二人;典签四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铠、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如此这般,天策府等同一个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小朝廷!

同日,李渊下诏将杨侗、王世充贬为庶人,连同他们的妻妾、兄弟和子侄一同流放到巴蜀。

同日午时,一代英豪窦建德被当众斩首,时年四十九岁。

*****

晨风晓露,寒意袭人,其中竟似微带肃杀之意。曹氏头戴凤冠,身披霞袍,双目平视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殿。今天是大夏国的最后一个早朝了,而且,这也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临驾早朝。

到得座上,曹氏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红木扶手。“**的感觉啊!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

“母后!”义子窦千帆的轻呼声传来:“时辰已经到了,开始早朝吧?”曹氏定下心神,看了看面前龙椅上端坐的窦千帆,她缓缓地点点头。

随着国子祭酒凌敬宣读完夏王窦建德的降表,朝堂中立时象开锅的沸水一般沸腾起来,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肃穆景象。仆射曹旦、大将军范愿、高雅贤更是冲出朝臣行列,激言相责。

曹氏面无表情地看看大殿中喧哗的臣子,又看看蜷缩在龙椅之上,惊慌失措、面色苍白的窦千帆,她忍不住冷哼一声,闭上双眼:建德,你看,这就是你剖心以对的部下!这就是你仁义治国的结果!

大殿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曹氏一拍扶手,霍然站起,高声道:“够了!”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大臣一愣之下,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唐军铁骑已屯兵信都,你们之中有谁能敌得过吗?……”曹氏目光逼视朝中大臣,抬手指向殿中厉声说道:“曹旦……高雅贤,你们要战是吧?……哼!你们可曾想过,此战不论胜负必是相当惨烈,在尔等战过之后,我大夏国的百姓将会是如何光景?”举步走到龙椅之前,曹氏说道:“主公励精图志,颁行政令,兴修水利,劝保农桑,为了强盛国家耗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大夏国境内无盗,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些都是主公的心血所成!……主公为何在赴死之前还要写下降表?主公就是为了保住这一番心血啊!……”曹氏语声中已带着哽咽。拭去眼角的泪珠,曹氏接着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二人在当年主公起兵之时就已相随,应该是熟知主公性情的。想来,时间长了,你们都已经忘记了主公是怎样对待部下和百姓的吧?”

二人听得主母责问,连忙恭身答道:“主公的仁义宽厚,我等永生牢记。”

“真的记得?哼!此时若战就是不顾百姓生死安危的做法!难道这符合主公仁义宽厚的性情吗?”曹氏喝道。

殿下二人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不要让尔等主公被万人唾骂,”曹氏面上露出坚毅之色,冷冷说道:“为了夏国的黎民苍生、为了保全主公创下的一片基业,今天不管你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已经决定了归降!”缓缓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双目平视前方,再不理会殿中臣子,曹氏平静地从大殿中走过。大殿中一片静谧,此时哪怕掉颗针都可以听见。寂静中,曹氏仪态肃穆而安详,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威严。

……

第八章收取夏国(2)

“父皇,孩儿在得知苇泽关失守之后,便自作主张命四弟领兵驰援,尚请父皇降罪!”李世民恭敬地对父亲李渊说道。

“哦,原来如此!”李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朕就奇怪怎么元霸没有与你一起回师,原来如此……世民,你做的好!大将军行军在外正需审时度势、果断抉择。虽然朕已经遣了兵部尚书屈突通领军驰援太原,但有元霸前去也更稳妥一些。”言罢,李渊心中却道:“小子,知道了老子要易储,就把元霸支得远远的,怎么,害怕元霸和你争啊!”

李世民连忙下跪谢恩,“谢父皇明察孩儿苦衷,父皇英明!”

“起来吧!世民,这里就我父子两人,不用太拘礼了!”李渊端起桌上的参汤,轻呷一口,自嘲道:“为父老了,每日里都得喝些参汤养养精神,唉!不比从前了!……世民,你心里也明白,为父已有了废黜建成的心思……”李渊有意将话顿住,只留意观察李世民的神色。

李世民面色不改,开口道:“父皇,大哥整日里花天酒地,实不宜为一国之君。父皇有此想法实乃大唐之福!”

李渊一怔,他可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直白。李渊却是不知,李世民此次对太子之位已是势在必得,他怎会再虚于委蛇。

“为父想立你为储,你以为如何?”李渊道。

李世民心头无比激动,可他表面却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父皇贵为天子,您的主意就是上天的意思。”

李渊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世民,你看为父怎样对待建成才好?”

李世民暗自揣摩李渊话中之意。沉默片刻,李世民恭敬答道:“禀父皇,大哥虽然无天子之德,但毕竟也是父亲的骨肉,父亲能妥善安置是为最好。”

一番话又将问题不着痕迹地交还李渊。

李渊面带忧愁:“朕很是为难啊!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唉!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心思电转:父亲在自己回师长安之后即封自己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诸王公之上,又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将天策府等同了一个小朝廷!……这些足以说明父亲已经决心立自己为太子了!如此,自己似乎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当下李世民面色一整,肃然说道:“父皇,大哥极力笼络朝中大臣,中书令封德彝等人平日里都是他的座上宾。而且,大哥为了强大自己的实力,擅自招募长安及各地骁勇两千余人作了东宫卫士,平日里勤加操练,号称长林兵……”

洋洋洒洒,李世民为李渊列出了太子的无数罪状。

李渊听着李世民的数说,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世民告发建成刻意结交中书令封德彝,建成也告发世民在朝中结党,拉拢萧蠫、陈叔达等大臣;而建成告发世民在京城里驻下一支名义上属于国家、却只听他一人调动的精锐军队,世民又告发李建成组建长林兵……“嘿嘿!两兄弟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但是,你们可知道,向来被人看作武夫的元霸已经远去河北坐山观虎斗去了!”李渊在心中暗笑,他早就接到了密报,得知秦王假传圣旨调赵王李元霸驰援太原,而赵王并没有去太原,倒是去河北招降了夏国残余,看架势是要在河北大干一番。“如此甚好,三兄弟各成一派相互制约,就让老子我将这皇位稳稳坐到老吧!”

“此言当真?”听罢李世民数落的李渊问道。

李世民“扑通”跪倒在地,举手立誓道:“儿臣若有一字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李渊霍然站起身来,一拍书案,怒道:“反了!反了!……”

李世民暗自欣喜,房先生说的果然不错,父亲最忌讳的就是臣子拥兵结党!

只听李渊沉声道:“朕当真就想此时废了建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李渊的气势弱了下来,“不过……世民,为父还是有些担心!你大哥建成正手握重兵镇守蒲坂,若此时贸然易储恐怕会激起他叛乱啊!况且,你四弟元霸桀骜不训,不大受朝廷节制,他现今也是领兵在外,若他也趁乱而起……”李渊面色凝重,“……以元霸之勇,风旅之悍,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李世民听得父亲话语中隐隐有不敢易储的意思,连忙道:“父亲,大哥虽然领重兵在外,但军权实际却在左仆射李靖手中掌握,不足为虑。至于元霸,他此时只顾着驰援太原剿灭刘黑闼,哪里能得知朝中之事?……若父亲此时易储,待得元霸平定刘黑闼之后,孩儿已经作了太子,有父皇支持孩儿,哪里还怕四弟猖獗?”

李渊面上凝重之色更甚,“世民,实不瞒你,为父其实早就知道元霸行军去了,而且,为父还知道元霸并没有驰援太原,他领兵去了河北,占了夏国旧地,恐怕他是别有用意啊!”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既为李元霸竟然违抗军令兵发河北吃惊,也为父亲对自己隐瞒此事吃惊,此时李世民隐隐有了上当的感觉。“父皇,”李世民苦涩地说道:“敢问父皇,父皇既然知道此时不宜易储,为何又将孩儿召回京中?”

李渊急着召李世民和李元霸回京,就是担心二人在取胜之后在外挟胜势拥兵自重。此时天下各反王中就只剩了江淮杜伏威算得上一个角色,已经用不着这两位能征善战的皇子四处征战了,李渊要逐步解除他们的兵权。

曾经,李渊也确实想过要易储,但随着形势的变化他此时已经另有打算。

太子建成虽然有几位大臣鼎力相助,却终归是资质太差,李渊并不放心将自己辛苦打下的基业交给他。但是,李渊同时也担心,他担心自己选择的易储人选————性格阴沉却爱示人仁厚的李世民在得了太子之位后会不会对自己下手,逼迫自己让位,甚至……!可是,不易储似乎也是不行,秦王李世民蓄势已久,若不让他称意,以他如今的实力,要作乱天下也是足够了!……如此,李渊处在了两难之中,若易储又担心李世民会对自己不利,若不易储,又担心好容易建起的大唐基业崩溃。就在李渊两难之间,也是天助李渊。就在此时,赵王李元霸擅自驻军河北接手夏国残余,隐隐成了一方势力,通观全局的李渊并没有为儿子的行为惊恐或是恼怒,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三足鼎立,只要自己好好利用当前的形势,小心在三个儿子之间平衡,就一定可以渡过眼前的争位危机。而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就是李渊平衡三个儿子的第一步。随后,李渊要做的就是继续让中立派李靖与太子驻军在外,并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为他们增加一点兵力。而李元霸那里,李渊一时还拿不准他下一步将会怎样。起兵造反?还是拥兵自重?……李渊只得小心留意,观察事态发展。

李渊正在为就要解除因争位引发的危机而欢喜,他并不在意李世民的言语中带着诘责,“哦,世民,为父召你回京确实是为了立你为太子,只是为父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数……若元霸与你同归,那咱们还有三万宫廷宿卫军和五万戍卫军可以制约他的九千铁骑,可如今……唉!”

李世民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父亲在催促自己回师长安的诏书中千般暗示,百般隐喻,好像此次回京就要立即易储,搞得李世民也道此次回京必得太子之位,可没料到结局竟是这样!

既知不可得,何不作得漂亮一些?

“父皇!”李世民心中满是悲愤,语气却是平静,“既然此时不宜易储,父皇可延后等待有利时机……孩儿觉得,所有一切当以不影响社稷稳定为要!”

“好!难得皇儿有此博大胸怀,”李渊赞道,“皇儿如此胸襟当得太子之位!为父答应你,只要哪一天朝廷能将局势掌控,那一天就是皇儿登上太子位之时!……皇儿,如今四海之内已基本平定,你就留在京师好好养息一段时间吧!”

……

就在这次谈话之后,作为暂缓易储的交换条件,李渊特准秦王李世民在天策府开文学馆,请四方精通文学、史籍的名士出任教席。李世民也的确有实力,在诏书发出当天便以天策府属官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主簿李玄道、咨议典签苏勖、文学褚亮、姚思廉、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共十八人,不辞原职兼任馆内学士。十八学士轮流着每隔一天便来馆内教学讨论,而李世民在每次朝会之余也会来到文学馆中,与各位学士一道讨论典籍,时常到了深夜才入睡。时天下人将他们称为“十八学士”,大唐官员和学者对被选中者羡慕之极,称之为“登瀛洲”。

*****

武德二年九月十八,大唐赵王李元霸率军进入了原夏国京城洺州。同日,一骑快马从洺州出,将赵王请在夏国故地设州、县,并自请任州官的奏折送向了京师长安。

不管朝廷答不答应自己的奏请,李元霸是铁了心要在河北扎下根来。这两年的经历虽然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沙场征战、朝堂倾轧的残忍无情,可也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快乐……“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面对即将接手过来的夏国故地,从公元2005年魂归隋唐的李元霸最希望的就是在这里建起一个民主的政权,他不想做皇帝。因为他清楚自己毕竟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自己还不具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拥有一个优秀政治家应有的基本特性————冷静得令人心寒,无情得有如铁石心肠。

但是,回头想想……在这时代里实施民主,可行吗?不要说实施民主,就是给这时代的人讲演一下民主,只怕他们不是摇头说不懂,就是被吓跑,再要不然就是去报官……总之,能够赞同、支持的恐怕千万人中也没有一个。为何?……民主,民主首先就是要革皇帝的命,彻底推翻皇帝的专政。这时代的百姓要让他们造反,他们敢;可要是让他们不立皇帝,而是由他们自己来掌握政权,只怕很难啊!强加超越这时代太多的东西给他们,就好比拿衣服给猿猴穿上,然后对它们说:“很好,穿上了衣服之后,你们不用进化就是人了!”……可行吗?呵呵,估计结果是猿猴们感觉衣服严重防碍了他们的日常行为,诸如捕猎、嬉戏,或者大、小便,甚至于xx行为。然后在极度不爽的情况下,猴哥、猴姐们伸出“手”来把衣服撕个稀烂!看来,建立民主政权是行不通的,只得“入乡随俗”与世合流了!……但愿自己与薛师那超越时代的见识对新政权的建立多少会有所帮助吧?

再仔细想想,现在自己掌管的是一个军事指挥机构,还不能算是政权机构。但是这种军事指挥机构采用的家长式的统帅方法,使得主帅在征战之中建立了不可置疑的绝对权威,这样的领导集团就非常适合向封建政权转化。如此看来,眼前最现实的就是广纳贤才,搞一个牢固、开明的封建中央集权政权。

就如此决定吧!

……

武德二年九月二十,刚接收洺州政权的赵王李元霸率领程咬金、苏定方及其所部铁骑赴幽州为秦琼母亲六十拜寿……李元霸想借此机会与幽州的土皇帝罗艺接触,他要看看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这威胁、阻碍着自己发展的势力。

第九章幽州之行(1)

秦母六十大寿在九月二十三,李元霸一行是绝对赶不上寿宴的了,不过李元霸的主要意图也不是去贺寿,因此一行人干脆悠哉游哉地北行,顺势也考察一下这古时燕赵地区的民情风俗。

好在临行时将薛师带上,薛师的为人虽然算不上是个君子,但他的学问却是了得,众人一路听他讲述这燕赵大地上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倒也不觉得旅途的艰辛。

“程小子,你脚踏在燕赵大地之上还敢大呼小叫、如此狂妄,你可知这里从古到今有多少英雄豪杰吗?”薛道衡一壶美酒下肚,为人师的瘾发作,又忍不住开始“传道解惑”起来。同行之中,三千铁骑是受不起薛师教诲的,而其真正的弟子李元霸并不买他的帐,对他所言爱理不理。观苏定方白面无须、意态潇洒,颇有文人风范,此人本当是薛师教诲的好对象,可是,苏定方的冷峻表情总是让薛师找不到被人尊重的感觉。无可奈何之下,薛师只得将视线转移到了粗服乱头的程咬金身上。

经过两天的同行,程咬金知道,薛师又要找题目教训自己了。狂徒紧闭嘴巴不发一言,他已经从最初的与之争辩改为了缄默……有谁能经得起全天候的念叨?咬金在心中痛苦并恶毒地想到:“如果此人不是王爷的师父,如果此人不是经常请我饮酒的朋友,我一定会一拳打裂他的嘴,再将他的牙齿一颗一颗敲碎,最后把他的舌头拉出来砍掉剁碎……”

李元霸与苏定方连忙催马远离,咬金也想,可是他不敢。咬金知道不听薛师教诲的后果:深夜有人找你饮酒聊天快乐吧?不过……若此人唠唠叨叨,犹如苍蝇般在你耳边“嗡嗡”作响,一个通宵就这样飞来飞去,你还快乐吗?

“燕赵多勇士,慷慨悲歌、好气任侠!小子,知道‘荆柯刺秦’吗?”

听到此处咬金眼睛一亮,看来今天薛师不会再讲什么狗屁诗词了!“荆柯吗?我怎不知道!我可是最敬仰他了!”

“那好,今天老夫就给你好好讲讲荆柯刺秦王的故事!这可是个慷慨激昂的英雄故事哦……”

对燕赵这块土地,李元霸在前生时就对其特别感兴趣,就因为薛师口中说出的“燕赵多勇士,慷慨悲歌、好气任侠!”

燕赵地区应当是指南临黄河、西至太行、北抵燕山、东濒大海的一片广袤平原。这里自古以农业著称,水利灌溉实际上是由这里创始的,不过并没有得到普及和延续。燕赵区域具有独特的文化特征,这就是“慷慨悲歌、好气任侠”。自从燕太子丹开养士之风、不爱后宫美女而爱英雄以来,民间也演成了敬重英雄好汉的风气。在其它地方,慷慨悲歌并没有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而在燕赵,慷慨悲歌却已是其特殊的标志,它已经成为了燕赵地区悠久而稳定的传统。在燕赵大地,不但男子时常相聚在一起悲歌、辞气慷慨,就连女子也擅长骑射,惯见刀兵。北魏时广平大族李波的小妹擅长骑射,能够“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时人为她而作的《李波小妹歌》中道:“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从古而来的强悍民风使得此地的人们习于战斗而不怯懦。若听到敌虏到来,年迈的父、母帮助拉出战马,而妻、子则帮助取来弓箭,男子们甚至有不待穿好盔甲就敢于上阵的。

燕赵地区不但民风剽悍,出产的马也好,所以自古以来良马都被称为骥或驠,这“马”字一旁的“冀、燕”两地就是属于燕赵地区。唐人杜牧说过:“冀之北土,马之所生,马良而多,人习骑战。”再有,燕赵地区的兵器优良。邯郸从战国到汉代都是著名的冶铁中心,并且燕赵还是全国最早使用铁制兵器的地区。荆轲刺秦王时,燕太子丹为他预求天下最利之器,遂使百金买下赵人徐夫人所制的一柄匕首,命工匠淬以毒药,以之剌人,血出仅足以沾染丝缕,人无不立死。

有强悍的战士,有出色的战马,有优良的兵器……这就是争霸天下的必需!这也是李元霸决定将根基扎在河北的最根本原因。

听着薛师朗声讲述“荆柯刺秦”,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

众人一路悠闲前行,待到了与幽州总管罗艺辖下的边城涿郡已是九月二十九。李元霸一边下令在城外安营扎寨,一边命人入城通报来意。

涿郡守将罗开豪听得是大唐赵王到来,当下不敢怠慢。在遣快马至幽州通报之后,罗开豪亲自出迎赵王李元霸。为了表示自己只为贺寿和交好而来,李元霸只带了薛道衡、苏定方以及二十名近卫军士兵入城。

第二日,幽州快马回报:总管罗艺请赵王前往幽州。当下李元霸留下苏定方统领大部在涿郡相候,而李元霸则带了薛道衡、程咬金与五十铁骑前往幽州。

这日,幽州城外十里,总管罗艺与儿子罗成、侄儿秦琼率两千精锐骑兵在此迎接大唐赵王李元霸。将近午时,远处渐见烟尘,一支骑队疾驰而来,骑队当头一杆大旗,上书大大的一个【罗】字,随后还有两面大旗迎风飘扬,一面红白花色相间的旗上书有一个【唐】字,而另一面却是白底黑边,上绣一只展翅的黑色雄鹰!

来了!罗艺连忙下令两千骑整顿军容,拿出昂然气势迎接天下驰名的赵王李元霸!……要知道罗艺已经存下了归附大唐的心思,他可不愿意李元霸轻视自己。

骑队远远见到罗艺出迎的队伍,开始慢慢减速。及至来到面前,罗艺看清楚了赵王李元霸的模样。瘦削的脸庞,眼睛不大,却精光内蓄,皮肤是军人特有的黝黑,那看起来瘦弱单薄的身体使得罗艺无法想像他是如何挥舞那八百斤重的头大铁锤。若不是他头上的紫金冠和马前悬挂的一对擂鼓瓮金锤,罗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文弱少年就是以勇武善战闻名天下的大唐赵王李元霸。

相送李元霸一行前来的罗开豪连忙为双方迎见,李元霸在与罗艺见礼之后又与罗成、秦琼叙旧,众人谈笑风生,关系融洽。

进得幽州城,在安顿下来之后,虽然此时已经十月,但李元霸与程咬金仍是执意要去秦琼家中为秦母拜寿。到得秦家,与一人的相逢却让李元霸惊喜了一下。

李元霸那结义兄长雄阔海就在秦琼家中!

原来当年雄阔海在扬州因救众反王被擒之后,遂又遇上宇文家族兵变,后又有十八路反王杀回扬州,其时扬州大乱,连带着官府大牢也被劫掠。雄阔海趁乱逃出大牢,却又寻不到主公白御王的队伍,无奈之下他只得出了扬州,打算继续寻找主公。可谁知道不久就得到消息,主公白御王已经被江淮杜伏威灭了,从此雄阔海就四处漂泊。直到月前,雄阔海记得兄弟李元霸与自己定下了这年九月二十三在幽州为秦母拜寿,于是就动身来到了此处。

“哥哥,你漂泊在外怎不去大唐寻我?”李元霸紧紧握住雄阔海的手问道,一旁的宝马万里云也不住在旧主身上磨蹭。

“兄弟,你这可怪不得哥哥,”雄阔海爽朗说道,“兄弟你这两年征战在外,身无定所,哥哥倒是想寻你,可怎么寻得着啊!”

“唉!哥哥,这两年四处漂泊可吃了不少苦吧?……哥哥,现今兄弟在河北站住了脚,哥哥定要助弟弟一臂之力才好!”

雄阔海大笑道:“那是自然,只要兄弟不嫌弃哥哥我饭量大,哥哥我是求之不得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秦琼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可惜!”他久慕雄阔海的勇武,原本打算留他在幽州,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其实秦琼也是白费心思,他还不知道,自己那姑父已经有了归降大唐的想法。

李元霸与程咬金送上贺礼,二人在秦家吃过午饭之后便返回了住所。李元霸准备明日与罗艺见面,探探罗艺对今后幽州的走向有何想法。

*****

罗成一抖手中银枪,心无杂念,全力刺出。银枪犹如腾空蛟龙,似有灵性,带着嗡嗡之声破空而去!

“好!”秦琼大步院外走进,大声赞道:“表弟,好枪法!”

罗成连忙收起银枪问道:“表哥,如今天色已晚,你来此有何事啊?”

秦琼道:“是姑父遣人叫我来的,说是有要事相议。”

罗艺坐在大椅上,手中把玩着行兵虎符。他在隋大业年间以军功官至虎贲郎将,隋末天下大乱时起兵割据燕地,自称幽州总管。凭借着手中的五万精兵强将,罗艺将幽州政权安稳维持至今,可就在日前他得到消息:唐军已经占据河北,而且领军之人正是以八千铁骑败了夏王窦建德十几万大军的赵王李元霸!如此,紧邻夏国的幽州就无可避免的要和唐军作正面接触了。

究竟是据守以战、还是归附大唐?罗艺在得到消息的当晚苦思良久。虽然他手中握有五万骁勇军队,可罗艺心中明白,自己勇武足矣,却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和逐鹿天下的魄力。割据一方尚可,要争霸天下可就差远了。而李渊却是不同,他自太原起兵后遂出奇兵攻下长安、占据了关中,其后又以关中为根据地向外扩张……其间所为就如同名家作弈,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王者风范。

唐军在虎牢败了窦建德,紧跟着又占据河北,如今天下最大的几股割据势力就只剩下了李唐。大势所趋,还是归附大唐吧!

眼下赵王李元霸亲自来到了幽州,罗艺明白,李元霸是来听他的抉择来了。罗艺决定和儿子、侄儿商议,最终决定幽州的去向。

罗成与秦琼相携走入了书房,与罗艺见礼之后两人分别坐下。

罗艺放下手中虎符,向二人问道:“你二人都已知唐军进了河北吧?”

罗成与秦琼点头。

罗艺继续问道:“你二人对此有何想法?”

罗成抢先开口道:“父亲是想问我二人对幽州的去向有何想法吧?”

素知儿子聪慧敏捷,罗艺笑道:“正是……我也对你们直说了吧,我的意思是归附大唐!”

秦琼向来老成持重,听闻之下并不马上表态,只低头思量。而罗成终究是少年心性,一听之下立时驳道:“父亲,孩儿觉得我幽州并不需要降与唐廷……前日里父亲也看了长安细作的密报,唐国太子与兄弟间的争斗渐烈。而刘黑闼也叛出河北兵发山西,直接威胁李唐老巢太原。李唐此际正是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此时正是我幽州发展壮大的大好时机。此刻父亲正该与李元霸虚与委蛇,借机大力发展幽州,蓄积势力以待日后开疆扩土!”

罗艺闻之并不动心,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已让他没有了年少时的冲动。罗艺不理会儿子,转头问向秦琼:“贤侄,你认为呢?”

秦琼抬起头来,看看罗成,说道:“表弟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幽州能够安然至今,并不在于我们有五万强兵。而是因为幽州地处偏僻,没有对众多势力构成直接威胁。此时与唐国的正面碰撞已经不可避免,而以我幽州的势力还不足以同唐国抗衡,因此,侄儿赞同姑父的作法!”

罗艺听了点头称赞:“有理!现今河北已经改姓李了,此时唐国对我幽州不动兵戈,只是因为他们在河北尚未站稳脚跟而已,此时正是我幽州归附的大好事机……若待到李元霸在河北稳定下来,只怕……唉!”罗艺叹了一口气,“……还是趁早降了吧!”

听到表兄反对自己,而父亲又赞同表兄的说法。罗成很是不服,他刚待出言辩驳就被罗艺抬手止住。罗艺沉声道:“不要说了,我意已决……明日就归降于大唐!”说罢,罗艺拿起书案上的虎符无意识地把玩着,“你们都出去吧!”

罗成与秦琼对视一眼,罗成虽然并不认同父亲的作法,可罗艺治军严厉,当下不敢拂逆,只得起身退出。

第十章幽州之行(2)

罗艺选择了在城郊与赵王李元霸见面。两人缓步行进郊外的田野上,一群卫士紧随其后。此时秋收已经结束,田野中满是成捆的稻秸堆放,其间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肺腑。“这味道……这味道……”李元霸不由得忆起千年以后的某处田野,自己同女友漫步其间,看着夕阳落山,嗅着田野中稻秸的清香……好惬意!

看到李元霸若有所思,罗艺并没有打扰他。良久,李元霸收拢思绪,“罗总管,对不住了,元霸想到了一些往事。”

罗艺微微一笑。

“罗总管,本王行事向来直截了当……如今中原除了江淮杜伏威,尽皆归唐,不知总管会如何决定幽州的去向?”李元霸弯腰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稻秸,放在鼻下嗅嗅。

罗艺停下脚步,道:“今日与赵王相见正是为着此事!……在下已经决定归附大唐!”

李元霸并不感到意外,大势所趋,罗艺能够雄踞幽州多年,应该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好!罗总管,在得到你的文书之后本王会即刻禀报父皇为你封赏!”

“谢赵王!”

……

洺州城内,原夏国皇宫的祁和殿中,窦千帆正在向双手合十专心颂经的曹氏诉着苦。

“母亲,您看这里一片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场景……”咬咬牙,窦千帆恨恨说道:“朝中的一干臣子也不来觐见了,他们现在整日里就围着那个瘸着腿的徐世勣转来转去,妄想着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眨眨那不大的眼睛,窦千帆接着说道:“母亲,以您的地位和身份,怎么说也应该在李元霸离开的时候出面主持大局啊,那里轮得到那个瘸子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哼!……李元霸宁愿让一个瘸子主持政务却对您不闻不问,这不明摆着是过河拆桥嘛!”

曹氏盘着腿坐在蒲团上,听了窦千帆的话,她停住了口中的喃喃诵读,轻声说道:“这佛经可真是个好东西,让人读了心境宽远,……只可惜,此经从天竺传来,译的不全啊!”虽然听得曹氏言不及题,窦千帆却也不敢多言,只唯唯诺诺地应着。曹氏伸出手让宫女扶起自己,慢慢起身来到卧榻前坐下。“唉!好久没有上马作战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打一会儿坐就累得腰酸背疼……”招手示意宫女过来给自己捶背,曹氏接着说道:“千帆,你心中委屈我也知道。从一国君主成了无所事事之人,这换成谁也不好受,可这是大势所趋啊!……你也不用挑起母亲去和李元霸争权夺势……”止住面红耳赤,就要出言相辩的窦钱帆,曹氏接着说道:“我虽然在朝中有一定的威信,可李元霸手握重兵,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况且,此时要与他争斗,也违背了当初求降之意……再说了,我看那徐世勣也挺有能耐的。他大胆重用我夏国旧臣子,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赢得了众多大臣的归附,不简单哪!李元霸只手下一个谋士就有如此手段,这未尝不是夏国之福……你再看皇帝李渊也颁下了诏令,将我夏国故地设为冀州,任赵王为冀州刺史,准他任命各级官员,这说明什么?……乍一看好像事李渊在平衡各皇子的势力,但你剥开表面的一切再看看实质……李渊要达到平衡的目的,大可让赵王驻军在外而不让他插手地方政务。可李渊没有这么做,为何?因为他根本就无力控制赵王了,如此倒不如大方一些!连大唐开国皇帝都不能控制的人……唉!千帆,你是斗不过的,好自为之去过你的太平日子罢!”说罢,曹氏不再理会窦千帆,挥手叫他退下。

窦千帆神色复杂,极不情愿地叩首退出,刚出得宫门,早有原右仆射曹旦迎上。

“大王,可曾说动主母?”刚上得马车,曹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窦千帆眉头一皱,略带不快地说道:“曹大人,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王’,我现在只是冀州的一个普通臣民。”

曹旦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这不过是暂时的情形。只要大王你能说动主母出面,自会有众多大臣出来支持你重掌大权。”

窦千帆苦笑:“不可能了,母亲已经告戒过我……”当下,窦千帆将曹氏之言一一道与曹旦。曹旦听后沉思一会儿,展颜一笑道:“无妨!大王,据微臣所见,主母只是担心你不足以同李元霸对抗而已。大王若能让主母看到你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必会得到主母的支持。”

窦千帆更是苦笑:“我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如何与李元霸对抗?”

曹旦嘿嘿一笑:“大王,难道非得兵马相见吗?”

窦千帆微微一怔:“难道还有其它方法?”

曹旦心中鄙视着窦千帆的平庸,脸上却堆着笑脸说道:“自然有的,只不过见效要稍微慢一些……”

……

入冬了,眼见碧绿的原野已经完全变得枯黄,以往枝叶茂盛的树木也只剩下了节节枯枝在萧索的寒风中挺立。李元霸回到了河北……不,应该是冀州。冀州的政务在徐世勣的主持下一切都井井有条,但是,实际上这也只是局限于洺州政务,冀州的大部分地区还在混乱之中。同时,对于原夏国的军队,徐世勣记住了李元霸临行前的嘱咐,没有轻易去触动。如今李元霸回来了,在休息两天之后,他开始了继信都之后对军队的又一次大整编。

在此次对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改编和整合中,风旅三卫军均保持原名称、编制不变。但三卫军统领将军发生了变化:原虎卫军统领尉迟恭此时升为风旅统领大将军,其虎卫军统领将军一职由原虎卫军将官赵云鹏担任;原豹卫军将官白思古出任豹卫军统领将军,原豹卫军统领将军罗士信将另作安置;原狼卫军统领程咬金原职不变。

风旅近卫军由原两个大队九百骑兵扩充为四个大队,由原近卫军二大队大队长苏定方担任近卫军统领。

原夏国在洺州的三万多人马被打乱编入了李元霸麾下的两个骑军、六个步军,而由大唐右御卫大将军朱宪率领的一万右御卫兵马也在李元霸的强压下被打乱重编。为此朱宪还告了李元霸一纸御状,状告赵王擅动朝廷南衙卫军,其招致的结果却是李渊下诏将原十六卫府右御卫划为冀州驻军,如此更让李元霸肆无忌惮地将右御卫的一万兵马分散整编。不过,朱宪倒是没有什么损失,李元霸在与他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发现此人脾气虽直,却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因此也打算委他重任。与此同时,原夏国的一些将官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用。至此,李元霸麾下直辖兵马已近十万,共有风旅三卫、风旅近卫军、三个骑军和十二个步军,这其中还不包括散布在冀州各地和幽州的人马。李元霸打算在父亲李渊正式接受幽州的归降之后将幽州也纳入冀州版图,到时候他将会一步步地将冀州各地的夏国残余招纳,恢复冀州以往的繁荣祥和。

武德二年十月二十四,幽州正式成为了大唐冀州的一部分。

十一月,经过赵王李元霸与诸将的谋划,决定将冀州划分为四个军区。这四个军区分别是:冀东军区,其辖地西起齐郡,东至东海,临海而治;冀南军区,其辖地南起魏郡,北至信都,东临冀东军区,西至太行山,冀州州府就在其中;冀北军区,其辖地东临渤海,南与冀南军区相接,西至太行,北临涿郡;北平军区,其辖地东与渤海国接壤,南临冀南军区,西抵朔县,北接东突厥。在划分军区之后,冀州刺史李元霸将麾下三个骑军与十二个步军整合为了三个混合军,每军有四个步兵军和一个铁骑军,计二万五千余人。第一混合军由原风旅豹卫军统领罗士信任统领大将军,第二混合军由雄阔海任统领大将军,第三混合军由原右御卫大将军朱宪任统领大将军。三支混合军将分别驻扎三个军区,并收纳其所辖地中的夏国残余部队。而原幽州总管罗艺则领其属下五万将士留驻北平军区。

武德三年五月,冀州唐军完成了对冀州全境的控制,五月十六,赵王李元霸通令冀州,全境以四大军区辖地划分为四个行政区域,分别为:冀东、南、北、北平四个郡。其间徐世勣也曾劝过李元霸不要用郡这个称谓,因为大唐早已经废郡,只设了州、县两级,若冀州下设郡、县两级恐怕会太过猖狂,无端引得朝中责诘。但李元霸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朝廷若真要挑本王的刺,无论怎样谨慎都没有用,就这样罢!”李元霸如是说。

六月初六,赵王李元霸通令冀州,各军区统领大将军有监督其辖地各郡县各级官员处理政务的权力,而最终奖惩各级官员的权力在冀州刺史府。

也就在这一月,江淮杜伏威降于大唐。如今大唐已经真正地控制了中原的所有地区。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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